籠罩在3D打印身上的耀眼光環似乎有所暗淡。

　　全球製造業(ye) 巨頭富士康董事長郭台銘日前公開批評，被寄予“推動實現第三次工業(ye) 革命”的3D打印根本是個(ge) 噱頭，他聲稱，富士康投入3D打印多年，結果完全不行，並且放言，“如果3D打印真有用，我的‘郭’字倒過來寫(xie) ”。這讓熱捧3D打印的投資者不免尷尬：現實遠不如想象中美好。

　　生存艱難

　　“不管是我們(men) ，還是國內(nei) 其他生產(chan) 3D打印機的企業(ye) ，大家生存都很艱難。”成立於(yu) 2008年的南京紫金立德電子有限公司，是國內(nei) 涉足3D打印技術商業(ye) 化應用最廣泛的企業(ye) ，談及公司目前的運營狀況，總經理連寧坦言並不樂(le) 觀，“紫金立德的初期投資很大，目前的現金流和資金結構僅(jin) 能維持企業(ye) 正常運轉。”

　　連寧告訴筆者，3D打印機的市場主要還在國外，通過代理進行銷售，隻能撈回部分成本，盡管可以借助國內(nei) 銷售的利潤來彌補國際銷售，但是整體(ti) 盈利空間小。“若要擴大規模、收回前期投資，基本上不可能。”

　　杭州銘展網絡科技有限公司致力於(yu) 提供3D打印服務，然而公司營收目前卻主要來自於(yu) 設備銷售，其總經理金濤驗證了上述說法。他表示，盡管中科院等科研機構已經研發出了工業(ye) 級3D打印機，但能夠量產(chan) 應用在商業(ye) 領域的，大多還是進口設備。因為(wei) 自主研發投入巨大，國內(nei) 3D打印行業(ye) 從(cong) 業(ye) 者傾(qing) 向於(yu) 做風險小、投入少的設備代理。

　　中國3D打印技術產(chan) 業(ye) 聯盟首席顧問、清華大學教授顏永年認為(wei) ，問題症結在於(yu) 3D行業(ye) 尚未形成成熟的商業(ye) 模式。“傳(chuan) 統工業(ye) 企業(ye) 的商業(ye) 模式是生產(chan) 設備賣設備。而從(cong) 目前情況看，國內(nei) 3D打印企業(ye) 還是在沿襲傳(chuan) 統工業(ye) 的老路，先把打印機生產(chan) 出來再去推銷，不注重將創新技術運用到大眾(zhong) 消費領域，這肯定走不通。”

　　事實如此，國內(nei) 數家3D打印企業(ye) 的公司網站主頁上，銷售負責人的手機號碼均不約而同地擺在醒目位置。頻繁現身各大3D打印產(chan) 業(ye) 論壇的某長三角公司華東(dong) 區運營負責人黃總，接到筆者撥通的電話，張口即是“是要買(mai) 設備嗎？”銷售迫切之心可見一斑。

　　進退兩(liang) 難

　　任何一家3D打印企業(ye) 的生產(chan) 車間裏，都會(hui) 展現這樣的生產(chan) 過程：一台3D打印機接收到製作一個(ge) 模型的指令，打印機中部的零件開始不斷吞食塑料條，將它們(men) 熔化後再通過針頭擠出變成流質的原料。零件下方的托板則依照事先設定的程序，在四個(ge) 方向活動，通過噴嘴擠出直徑0.1毫米的液態塑料絲(si) ，先層層拚接成麵，再逐漸升高分層堆積出立體(ti) 的形態。

　　這是3D打印方式中最便宜和流行的熔融擠出技術，除此之外，還有激光燒結技術和光固化燒結技術。熔融擠出和光固化燒結支持塑料材料，而激光燒結還可以使用金屬和高分子材料。模型打印尺寸的大小取決(jue) 於(yu) 托板的尺寸。按照深圳3D打印機品牌維示泰克每小時打印出15立方厘米物體(ti) 的速度，一個(ge) 手機結構的模型大約需要三到四個(ge) 小時。盡管3D打印技術在精度和速度上有著無可比擬的優(you) 勢，但是國內(nei) 的3D打印產(chan) 業(ye) 正陷入進退兩(liang) 難的境地：得益於(yu) 世界製造業(ye) 中心的角色，再小批量的生產(chan) ，在中國都會(hui) 有代工廠願意承接，而居高不下的3D打印設備價(jia) 格又讓大部分工業(ye) 設計師和生產(chan) 企業(ye) 望而卻步。

　　全球3D打印行業(ye) 研究機構Wohlers Associates近日發布的2013年報告顯示：2012年，全世界3D打印行業(ye) 總產(chan) 值增長了28%，達22億(yi) 美元。3D打印機的全球銷量同比增長25%，其中38%產(chan) 自美國，中國僅(jin) 占8.5%。

　　長期從(cong) 事先進製造技術研究的中國工程院院士盧秉恒，在今年5月舉(ju) 行的“2013增材製造技術全球高峰論壇”上公布的數據顯示，2012年全球3D打印應用主要集中在消費電子產(chan) 品(20.3%)、汽車製造業(ye) (19.5%)、醫療/口腔醫學(15.1%)、航空航天(12.1%)、工業(ye) /商用機器(10.8%)及學術研究、軍(jun) 事項目等其他方麵(22.2%)。

　　“3D打印技術的大規模商業(ye) 應用目前主要集中在一些‘不計成本型’的領域。航空航天、醫療、汽車製造業(ye) 這些行業(ye) 定製的3D打印產(chan) 品需求穩定，價(jia) 格相對較高。”連寧說。

　　“杭州3D打印企業(ye) 先臨(lin) 三維就承接了上海大眾(zhong) 和一汽大眾(zhong) 的單子，投入大量資金購買(mai) 國外設備，為(wei) 後者提供打印產(chan) 品樣板服務。如果汽車製造公司自己購買(mai) 3D打印機，會(hui) 由於(yu) 模型少而造成利用率不足的浪費，所以不如交給3D打印企業(ye) 做。”某業(ye) 內(nei) 資深人士說，“然而漫長的投資回報期不是一般3D打印企業(ye) 所能承受的。”

　　新技術的局限性

　　不可否認3D打印技術的魅力：不需要複雜的工藝，不需要龐大的機床，不需要眾(zhong) 多的人力，直接從(cong) 計算機圖形數據便可生成任何形狀的零件，使生產(chan) 製造得以向更廣的人群延伸。“隻要有合適的材料，3D打印機將來不是要取代某一個(ge) 製造業(ye) ，而是要取代所有的製造業(ye) 。”世界首個(ge) 公布3D打印機開源數據信息的英國工程科學家阿德裏安曾經豪言。

　　3D打印“看上去很美”，然而身在其中的企業(ye) 家感觸最深，連寧、金濤等業(ye) 內(nei) 人士均否認3D打印會(hui) 顛覆製造業(ye) 。原因之一就在於(yu) ，相比傳(chuan) 統製模工藝，3D打印效率還是很低，成本依然很高。並且，打印效率與(yu) 打印質量也呈現負相關(guan) 關(guan) 係，如果需要非常高的打印精度，打印速度就會(hui) 變慢，效率則會(hui) 很低。

　　“基於(yu) 這樣的打印特征，3D打印隻能用於(yu) 單件、個(ge) 性化產(chan) 品的生產(chan) ，不能用於(yu) 大批量產(chan) 品的生產(chan) ，如果是工業(ye) 企業(ye) 的規模化生產(chan) ，一定是選擇性價(jia) 比最高的製模。”連寧說，“因而，3D打印與(yu) 傳(chuan) 統製造業(ye) 隻可能是互補關(guan) 係，不存在誰替代誰。”　“工業(ye) 企業(ye) 的手板製作和醫療領域比如牙齒骨骼，正契合3D打印的優(you) 勢，因此，行業(ye) 都看好在這兩(liang) 塊領域的應用。”連寧說。但他同時表示製約3D技術發展的材料問題，選擇局限性依然很大，“國內(nei) 目前研發出的能適用3D打印的材料有限，比如，我們(men) 現在可以打印出一個(ge) 塑料假牙模型，但不能給病人直接使用，因為(wei) 我們(men) 的材料不是生物材料。”

　　“歐洲3D打印聯盟提出20年內(nei) 要打印飛機，但打出來的隻能是外殼模型，還需要增添電子元器件和成千上萬(wan) 的零部件。”北京隆源自動成型係統公司總經理馮(feng) 濤也表示，任何一項技術都不可能十全十美，優(you) 勢和劣勢往往並存。3D打印技術具有節約材料、節省時間、節能環保等諸多優(you) 點。但與(yu) 傳(chuan) 統製造技術相比也有許多缺點，目前的技術尚無法使用能滿足各種功能需求的材料。

　　瓶頸階段

　　“3D打印涉及的領域太多，什麽(me) 樣的材料能替代人體(ti) 骨骼？機器和技術又要如何調整，來配合使用這類物理特性的材料？”連寧表示，如果單靠某一個(ge) 學校或工廠或研究機構單打獨鬥，很難實現很好的突破，而這往往也是高端工業(ye) 與(yu) 基礎工業(ye) 融合的怪圈。“就需要政府通過市場化的模式，聚集社會(hui) 各種研發力量投身到這個(ge) 產(chan) 業(ye) 中。”

　　“技術創新所帶來的經濟效益不會(hui) 源自那些炫目的想法，而是源自正在趨於(yu) 成熟的新興(xing) 技術與(yu) 存在了數十年的傳(chuan) 統技術的巧妙結合。3D打印與(yu) 傳(chuan) 統加工工藝並不是取代關(guan) 係，而是結合關(guan) 係。金屬3D打印應與(yu) 熱加工相結合，反過來熱加工也要與(yu) 金屬3D打印相結合。”顏永年表示3D打印可行的發展方向，應該是與(yu) 傳(chuan) 統技術充分配合、互相補充。

　　中科院寧波材料所研究員張文武也持相同觀點，他認為(wei) ，3D製造須與(yu) 其他製造手段配合，才能充分發揮其技術潛力。“3D打印的出現，讓製造業(ye) 的瓶頸越來越弱化。傳(chuan) 統製造業(ye) 需要有廠房、設備各方麵的投入，3D打印的普及使得設計者和創新者可以減少這方麵的成本。3D打印也可以具備大工業(ye) 生產(chan) 的優(you) 點。3D打印目前被認為(wei) 還隻適合小批量、個(ge) 性化生產(chan) 。但是有一點沒有被引起重視的是，3D打印也是可以批量生產(chan) 的，假如一個(ge) 工廠擺上幾百台、上千台機器，它同樣可以標準化、批量化生產(chan) ，並且成本是可控的，而又比傳(chuan) 統工業(ye) 具備了個(ge) 性化、複雜成形的能力。”“正如其他新興(xing) 技術的發展進程一樣，3D打印隻是暫時遇到一些困難，隻要市場對3D打印的認識進一步深入，這些困難都會(hui) 迎刃而解。”連寧表示，與(yu) 其說3D打印發展陷入了窘境，不如認為(wei) 它正在經曆所有新科技都會(hui) 碰到的瓶頸階段，要做的就是等待市場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