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軍(jun)
上海光機所研究員、博士生導師
南京先進激光技術研究院常務副院長
“最快的刀”、“最準的尺”、“最亮的光”——激光,是20世紀以來繼原子能、計算機、半導體(ti) 之後,人類的又一重大發明。這束神奇的光自60年代探索以來,在極短的時間裏迅速照遍各個(ge) 領域。
2013年4月,南京先進激光技術研究院(以下簡稱“南京先進激光”)在南京經濟技術開發區龍港科技園內(nei) 拔地而起。這個(ge) 欲打造為(wei) 國際一流的激光產(chan) 業(ye) 技術研究院,為(wei) 國內(nei) 激光領域的科技創新和產(chan) 業(ye) 結構轉型升級提供了強有力的科技支撐。
任職常務副院長的周軍(jun) 作為(wei) 見證並伴隨其成長的一員,四年來,從(cong) 科研到技術,再到產(chan) 業(ye) 化,在科技創新與(yu) 產(chan) 業(ye) 管理的道路上,每一段曆程都留下了堅實的足跡。
放哪兒(er) 都能生根
16時15分,周軍(jun) 從(cong) 會(hui) 議室走出,5分鍾後,他轉入另一間辦公室,隨即開始下一項工作議程。
這是南京先進激光的一幕。多年來,周軍(jun) 在其間往來穿梭。他組建的百餘(yu) 人研發和產(chan) 業(ye) 化團隊,在科技成果的二次開發、轉移轉化和高科技企業(ye) 孵化方麵進行了有益探索,對運行模式、體(ti) 製機製進行了大膽創新。
一切開展得井然有序。
時間推回到26年前,19歲的周軍(jun) 對未來並沒有過多設想,他僅(jin) 將此簡單地稱之為(wei) “找路子的過程”。
1991年,周軍(jun) 考入山東(dong) 曲阜師範大學,7年後獲光學專(zhuan) 業(ye) 碩士學位。當年,周軍(jun) 認為(wei) ,“專(zhuan) 業(ye) 對口,放哪兒(er) 都能幹事。不像現在的年輕人,個(ge) 性強,他們(men) 有自己的目標。當時,如果讓我從(cong) 事其他工作,也一樣能做。”
畢業(ye) 後,周軍(jun) 來到常熟高等專(zhuan) 科學校(現常熟理工學院)物理係從(cong) 事教學工作,三年的教研經曆沒能讓他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在當時的情況下,心想著如果繼續讀博,可能路子更寬些。這也不是為(wei) 達到什麽(me) 目標,工作上不如意,就想通過考博來改變境況。”
2001年,周軍(jun) 考入中國科學院上海光學精密機械研究所。
此時的中國剛剛推開21世紀的大門,風雲(yun) 變幻的國際環境裏,如何引領科技人才發展,成為(wei) 國家向前邁進至關(guan) 重要的一環。在激光領域亦是如此。
當時,有著“激光之父”之譽的王之江院士便對激光器的發展提出展望——光纖激光代表了高功率激光的發展方向和趨勢,在工業(ye) 、國防等領域會(hui) 有很好的應用前景。
很快,誕生於(yu) 60年代、發展於(yu) 90年的光纖激光器憑借著先天性優(you) 勢和巨大發展潛力迅速抓住周軍(jun) 的視線。讀博期間,周軍(jun) 師從(cong) 樓祺洪研究員、王之江院士,在探索光纖激光器的研究領域開辟出一番天地。
“光學看起來是個(ge) 窄方向,但其實有很寬的麵。比如太陽光照明、LED等都與(yu) 光學相關(guan) 。它就像一種工具,運用在不同的產(chan) 業(ye) ,就能融合出新型的學科。”
實現產(chan) 業(ye) 化遠難於(yu) 搞科研
2007年9月,第101期東(dong) 方科技論壇“高功率光纖激光器及其應用發展”學術研討會(hui) 在上海舉(ju) 辦,來自全國從(cong) 事光纖激光研究的學者發出強烈呼籲——我國應繼續加強光纖激光領域的研究,並盡快實現國產(chan) 化和產(chan) 業(ye) 化。
然而,實現“兩(liang) 化”之路任重道遠。
2007年以前,我國高功率光纖激光器長期依賴美國進口,其價(jia) 格昂貴,供貨周期長。在周軍(jun) 的記憶裏,“當時國內(nei) 的激光產(chan) 業(ye) 與(yu) 現在的差距非常大”。但到了現階段,國內(nei) 的產(chan) 出已替代了相當一部分進口,千瓦以下的國產(chan) 率基本接近80-90%,且有些零件性能指標高於(yu) 國外。
國產(chan) 化已基本完成,實現產(chan) 業(ye) 化仍有一段路要走。天津激光技術研究所陳仕奇的研究報告中寫(xie) 道:激光技術的應用與(yu) 其它高新技術一樣,在國民經濟建設中應該發揮的作用遠沒有發揮出來。攻關(guan) 成果轉化為(wei) 生產(chan) 力的銜接也沒有得到根本解決(jue) ,加上行業(ye) 保護及部門所有製意識的存在,相當程度上影響了高新技術向應用領域的滲透和擴散。
這一點,周軍(jun) 也頗有感觸。2012年,在合作夥(huo) 伴的幫助下,他開啟了產(chan) 業(ye) 化的探索之路。
“科研成果產(chan) 業(ye) 化不僅(jin) 能降低成本,也極大地降低了激光器生產(chan) 的門檻。”周軍(jun) 認為(wei) ,由細如發絲(si) 的光纖來釋放激光能量,能廣泛應用在工業(ye) 造船、飛機和汽車製造、航空航天以及3D打印等領域。與(yu) 傳(chuan) 統二氧化碳激光器相比,光纖激光器的耗電量僅(jin) 為(wei) 其五分之一,體(ti) 積隻有其十分之一,但速度快4倍,轉換效率高20%,且沒有汙染。
“當計算機與(yu) 光纖融合為(wei) 一,對使用光纖激光器的客戶而言,操作要求也隨之減小。這項成果的運用會(hui) 更受客戶歡迎。”這就是周軍(jun) 腦海裏展現的產(chan) 業(ye) 化概念。
但,他始終覺得:“這個(ge) 腦筋動得太晚!如果能早點想到,在博士畢業(ye) 時,有一位老師親(qin) 手指導帶領,到現在的發展就會(hui) 有很大不同。”
當然,他也明白,前期積澱也尤為(wei) 重要,“從(cong) 2001到2012年,我一直都在搞科研。如果讓現在的我完全離開研發發展產(chan) 業(ye) 化,可能性不大,成功的可能性也更小。研究人員做產(chan) 業(ye) 化,隻有全身心投入。如果既想做產(chan) 業(ye) 化,又想在科研方麵有所成就,這二者很難兼得。所以說,做產(chan) 業(ye) 化的人通常需要all in,全身心地投入進去。做產(chan) 業(ye) 化可比搞科研難多了。”
“這也正是人們(men) 所說的‘讓科研人員做產(chan) 業(ye) 化就是個(ge) 悖論’。”
在周軍(jun) 的經曆中,做科研“隻要完成任務指標,無論什麽(me) 手段,獲得優(you) 於(yu) 別人的輸出結果就可以,不用考慮任何可靠性。哪怕隻實現一次,都是成功的”。
但一旦將科研成果繼續實現產(chan) 業(ye) 化需要的要素就會(hui) 更多,“僅(jin) 有1‰的失敗率,也能給企業(ye) 帶來極大打擊”。
“產(chan) 業(ye) 化和科研是兩(liang) 種思路。產(chan) 業(ye) 化的核心是市場,而這市場也並不是意味著所有好東(dong) 西都能銷售出去,它所受的影響非常多。”
一隻特殊的“孵化器”
2013年4月,南京先進激光正式開始運轉,周軍(jun) 由上海調至南京,進行研發指導與(yu) 企業(ye) 管理。
“地方政府和上海共同建立這個(ge) 機構,不是希望我複製上海的模式,這沒有任何意義(yi) ,而是借助上海光機所的技術與(yu) 人才,包括行業(ye) 內(nei) 的影響力,逐步帶動南京本地的激光產(chan) 業(ye) 。歸根結底,就是發展激光產(chan) 業(ye) 。”
正如所有新型研發機構都會(hui) 遇到的障礙,南京先進激光的發展之路也沒有那麽(me) 一帆風順。
“新型研發機構本身就是一個(ge) 新興(xing) 事物,在初期的運作必然會(hui) 麵臨(lin) 許多難題。如果是大學或研究所,它們(men) 還能按照慣例走路。但我們(men) 是為(wei) 解決(jue) 長期以來國家科研成果轉化難而設立的,如何搭起技術與(yu) 產(chan) 品的橋梁,實現科研成果轉移轉型是急需解決(jue) 的難題。”
2016年6月,新華社播發《“三無”“四不像”——新型研發機構能否書(shu) 寫(xie) 中國創新新格局?》,文章指出,這些曾被稱為(wei) “三無”(無級別、無經費、無編製)、“四不像”(不完全像大學、不完全像科研院所、不完全像企業(ye) ,還不完全像事業(ye) 單位)的企業(ye) 單位,現已成為(wei) 資本市場的寵兒(er) 、新三板的常客、跨國科研交流的生力軍(jun) 。
而南京先進激光也正是這樣一種存在。
這支科研團隊,除周軍(jun) 與(yu) 綜合辦主任外,其餘(yu) 5人均為(wei) 80後,“所以,結合研究院本身的定位,我們(men) 合作的過程更像一種年輕人的創業(ye) ”。
工作熱情與(yu) 科研能力的合二為(wei) 一,使研究團隊在整個(ge) 企業(ye) 的運行中扮演著一種特殊“孵化器”的角色。
周軍(jun) 表示,這種特殊性主要體(ti) 現在技術與(yu) 企業(ye) 需求的對接,“大學與(yu) 科研院所產(chan) 出的技術成果,盡管能在國際占據領先地位,但也隻是對單項技術的突破,然而企業(ye) 要求的是解決(jue) 方案。在這過程中,我們(men) 把技術工程化、產(chan) 品化,最後再商品化。”
於(yu) 是,南京先進激光便由此推出新型的發展模式:研發人員帶技術孵化高科技公司,待研發成功後還可帶領團隊成立公司,成立公司的團隊能占有股權。
按照常規事業(ye) 單位,占據股權是一件極為(wei) 複雜的事情,特別在國家知識產(chan) 權轉移轉化法尚未出台時,事業(ye) 單位人員帶領團隊成立公司且自身還持有股權,這是一件國有資產(chan) 流失、不合法的事。
為(wei) 解決(jue) 這一問題,研究院成立之初,團隊便定下製度——堅持30%原則,即研發人員帶技術成立公司,其研發團隊在公司所占股份原則上不低於(yu) 30%;研究院在公司所占股份原則上不高於(yu) 30%。“團隊在公司享有更大發展潛力,這樣才能使它發展得更好。”周軍(jun) 說。
“占股不控股,幫忙不添亂(luan) ”,對新孵化的公司,周軍(jun) 的團隊秉持著這樣一種理念,“發展過程中公司若需研究院支持,我們(men) 會(hui) 盡可能提供幫助,但在運行中團隊絕不會(hui) 過分幹涉其中。讓它們(men) 到市場去摸爬滾打,尋找自己的定位。”
科研與(yu) 管理,什麽(me) 更得心應手?
在他人看來,從(cong) 科研到管理,周軍(jun) 的轉型是成功的,其實這個(ge) 過程並不容易。
4年多的時間,讓周軍(jun) 在企業(ye) 規劃與(yu) 產(chan) 業(ye) 管理上累積了經驗,但麵對突發情況仍會(hui) 有些力不從(cong) 心,“做管理者,更多需要解決(jue) 人際關(guan) 係。對於(yu) 長期從(cong) 事科研的人來說,恰恰是最不擅長的。”
目前國內(nei) 絕大多數新型研發機構的核心管理人員都來自高校及科研院所,周軍(jun) 作為(wei) 典型之一,深有體(ti) 會(hui) :“這類人在管理中的最大問題就是太過寬厚仁慈。他們(men) 凡事都會(hui) 親(qin) 力親(qin) 為(wei) ,能做的從(cong) 不麻煩別人,這樣既會(hui) 使自己太過疲憊,而且在管理及分權方麵也會(hui) 出現各種問題。”
拋開管理運行,作為(wei) 自負盈虧(kui) 的民營企業(ye) ,市場運行的風浪也讓周軍(jun) 麵臨(lin) 許多未知。
“我們(men) 的特長在技術,不是市場。適應市場化的那一套,必須提前布局好產(chan) 業(ye) 規劃,同時又要大量的資金投入。而研發是最燒錢還看不見‘泡兒(er) ’。即使在實驗室裏得到很好驗證的產(chan) 品,一旦進入市場,或因價(jia) 格、器件等問題,導致項目的失敗。這樣的事,實在太常見了。”
“所以,隻有技術到了一定程度,企業(ye) 才會(hui) 有強勁的生命力。我們(men) 能夠做到並做好的就是提升技術。”未來,周軍(jun) 計劃既做一些“短平快”項目,也為(wei) 兩(liang) 三年後市場可能存在的技術需求規劃藍圖、打下基礎,依靠占股企業(ye) 分紅或股權出售,可持續地投入發展。
“激光產(chan) 業(ye) 在市場的投入將會(hui) 越來越多。”周軍(jun) 堅信,隻要能找到合適的產(chan) 品應用,就會(hui) 給市場帶來更多的突破。
人物簡介:
周軍(jun) ,山東(dong) 省寧陽縣人。分別於(yu) 1995年7月和1998年7月在曲阜師範大學獲得理學學士和光學專(zhuan) 業(ye) 碩士學位。畢業(ye) 後到常熟高等專(zhuan) 科學校(現常熟理工學院)物理係從(cong) 事教學工作,2004年7月在中國科學院上海光學精密機械研究所獲光學工程博士學位。現為(wei) 中國科學院上海光學精密機械研究所研究員,博士生導師。
主要從(cong) 事高功率光纖(固體(ti) )激光器和準分子激光器的研究工作。作為(wei) 主要學術和技術骨幹,近年來,負責並參與(yu) 了國家973項目、863項目、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中科院知識創新工程方向性項目、中科院重大裝備研製項目,上海市科委光科技專(zhuan) 項等項目。
在單纖高功率激光輸出,高平均功率、高重頻光纖激光和光纖激光的功率合成等方麵取得重要創新成果,已發表論文60餘(yu) 篇,申請專(zhuan) 利20餘(yu) 項。先後獲得2005年上海市科技進步二等獎,2007年第五屆上海市發明創造專(zhuan) 利(發明專(zhuan) 利)三等獎,2007年第五屆中國科協期刊優(you) 秀學術論文獎,2008年第六屆中國科協期刊優(you) 秀學術論文一等獎等獎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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