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肺炎疫情不僅(jin) 嚴(yan) 重衝(chong) 擊中國產(chan) 業(ye) 體(ti) 係，更對全球供應鏈造成了威脅。這種突發性問題與(yu) 長期中美“脫鉤”的論調共振疊加，加劇各界對中國製造業(ye) “外流”的擔心。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印度這個(ge) 與(yu) 中國人口、經濟潛力最接近的國家，就為(wei) 被各界寄予厚望的新一代全球製造業(ye) 中心。

　　新冠肺炎疫情帶給印度兩(liang) 種截然不同的影響。一方麵，中國供應鏈的中斷使印度被寄予了填補中國空缺的厚望。但另一方麵，同樣是因為(wei) 供應鏈中斷，印度也成為(wei) 疫情爆發時產(chan) 業(ye) 體(ti) 係受災最嚴(yan) 重的經濟體(ti) 之一。印度能否抓住機遇，一舉(ju) 取代中國“世界工廠”地位尚且不論，但種種實時數據都證明：印度在取代中國之前絕對離不開中國。

　　印度製造？印度組裝。

　　2014年9月，莫迪政府推行了他的“印度製造”倡議，然而這一涵蓋從(cong) 皮革到航空等行業(ye) 的大雜燴計劃，卻忽略了印度經濟內(nei) 生的比較優(you) 勢，沒有徹底解決(jue) 勞工、征地等老大難問題。結果，印度2014年實施“印度製造”以來，製造業(ye) 占印度國內(nei) 生產(chan) 總值（GDP）的份額不升反降，從(cong) 2014的15%降至2019的14%。然而，在同一時期內(nei) ，越南製造業(ye) 比重從(cong) 13%上升到16%，孟加拉國從(cong) 16%上升到18%。此外，雖然孟加拉國和越南都將包括服裝在內(nei) 的輕工製造業(ye) 列為(wei) 重點產(chan) 業(ye) ，但印度的服裝出口額卻從(cong) 180億(yi) 美元下降到160億(yi) 美元。

　　“印度製造”之下，大多數製造業(ye) 行業(ye) 要麽(me) 停滯不前，要麽(me) 增長微乎其微。然而，手機行業(ye) 卻多穎而出，成為(wei) “印度製造”的寵兒(er) 。印度巨大的市場潛力加上“分階段製造計劃”（PMP）和“特別激勵計劃”（MSIP）等專(zhuan) 門的產(chan) 業(ye) 政策，使得該產(chan) 業(ye) 突飛猛進。印度本土手機和配件製造公司數量從(cong) 2014年的2家猛增至2019年的268家左右。因此，印度也一舉(ju) 成為(wei) 世界第二大手機製造國。目前，印度銷售的手機約95%均在當地組裝。但在2019年印度市場出貨的1.58億(yi) 台中，約1.14億(yi) 台（占72%）是中國品牌，小米、vivo、酷我和Oppo領跑。

　　正是手機行業(ye) 的“奇跡”鼓勵印度政府重新將產(chan) 業(ye) 政策從(cong) 眉毛胡子一把抓的政策大雜燴，重新聚焦在其具有比較優(you) 勢的勞動密集行業(ye) 。印度政府在2019-20年的經濟調查中也首次明確提出應該重走中國的產(chan) 業(ye) 發展道路：中國對印度出口主要由大規模勞動密集型產(chan) 品構成，特別是那些由跨國公司依靠全球價(jia) 值鏈產(chan) 出的“供應鏈網絡產(chan) 品”。

　　從(cong) 這一點看來，印度想要取代中國，除非從(cong) 頭學起，選擇“中國發展路徑”，不然不可能取代中國。

　　圖片來源：makeinindia.com

　　新冠肺炎疫情，危機大於(yu) 機遇

　　當新冠肺炎疫情衝(chong) 擊中國供應鏈的時候，盡管印度人中很少有人像美國商務部長威爾伯·羅斯（Wilbur Ross）那樣厚顏無恥的表示，疫情將有助於(yu) 將就業(ye) 機會(hui) 帶回北美，但大多數印度人卻認為(wei) 疫情帶來了機遇，而非危機。

　　例如，在2月中旬，印度政府高級官員曾與(yu) 行業(ye) 代表召開大規模會(hui) 晤，因為(wei) 他們(men) 認為(wei) 新冠肺炎疫情為(wei) 印度成為(wei) 全球下一個(ge) 製造業(ye) 強國提供了難得的機遇。與(yu) 此相似，印度一家大型商會(hui) 的負責人還大肆呼籲製定“一項清晰明確的戰略”，並以此與(yu) 中國開展有效競爭(zheng) ——讓印度填補由疫情引起的全球供應量空缺，即便中國的全球供應鏈經恢正常同樣如此。

　　也有些人樂(le) 觀地認為(wei) “印度孤立於(yu) 以中國為(wei) 核心的亞(ya) 洲複雜的生產(chan) 供應鏈，使印度可以免受新冠肺炎疫情的衝(chong) 擊”，但事實並非如此。盡管這種看法在2003年非典爆發時還可能成立，因為(wei) 當時中印貿易總額僅(jin) 有區區48億(yi) 美元，但現在時代已變，如今雙方貿易額增長了至少18倍，達到870億(yi) 美元。

　　近年來，隨著中國對印度製造業(ye) 投資激增，中國實際上已成為(wei) 印度的“工業(ye) 化導師”。在眾(zhong) 多行業(ye) 中，中國不僅(jin) 向印度派出了技術人員、管理人員、工程師和投資者，而且還為(wei) 印度提供了大量的原材料、中間產(chan) 品和製造設備。這就是為(wei) 什麽(me) 中國製造業(ye) 在疫情中打個(ge) 噴嚏，印度的製造業(ye) 就患上感冒，在電子、醫藥、紡織和汽車等行業(ye) 尤是如此。

　　例如，印度的引以為(wei) 傲的手機製造業(ye) ，盡管約95%是本地組裝的，但隻有12%的零部件是印度國內(nei) 生產(chan) 的。零件中更是有大約75%至78%的零部件需要從(cong) 中國進口。因此，隨著中國供應鏈阻斷持續，印度手機製造商可能會(hui) 很快耗盡包括印刷電路板、相機模塊、半導體(ti) 、電阻器和電容器在內(nei) 的關(guan) 鍵部件。同樣，印度全球聞名的製藥行業(ye) 也需要從(cong) 中國采購近70%的原料藥。到目前為(wei) 止，對供應短缺的擔憂已經將各種抗生素和維生素的價(jia) 格推高15%到50%。同樣的現象在印度的汽車和紡織業(ye) 也大肆出現。

　　當前，印度製造業(ye) 在中國供應鏈中斷過程中不斷掙紮。印度商工部至少舉(ju) 行了一輪詳細磋商，並在印度駐各國使領館的幫助下向全球尋獲1050種關(guan) 鍵產(chan) 品的替代供應商。但初步分析顯示，考慮到中國在上遊供應商中的主導地位，製藥、手機、電子產(chan) 品、白色家電和塑料行業(ye) 在中國之外幾乎不可能找到替代來源。

　　這也正印證了，印度在中斷與(yu) 中國貿易往來的情況下不可能取代中國。

　　印度下一步走向何方？

　　對於(yu) 印度這樣的大經濟體(ti) 來說，製造業(ye) 是其從(cong) 低收入國家向中高收入國家爬升的唯一可行途徑。中美經貿摩擦結構性因素短期難以排除，新冠肺炎疫情又疊加影響，莫迪政府將不遺餘(yu) 力提振本土製造業(ye) 發展。畢竟，這種努力既可以作為(wei) 產(chan) 生穩固經濟增長和就業(ye) 機會(hui) 的一種措施，又可以對衝(chong) 對潛的經濟衝(chong) 擊。

　　目前看，印度的製造業(ye) 是“裝配線”場景，而非“產(chan) 業(ye) 集群”場景。因此，印度很難發展出一個(ge) 與(yu) 中國相當的成熟產(chan) 業(ye) 。現代製造業(ye) 普遍具有複雜的多層結構：直接參與(yu) 裝配線的供應商是一級供應商，他們(men) 擁有自己的二級供應商；而二級供應商又可能擁有第三級供應商。例如，像大眾(zhong) 這樣的汽車巨頭大約有5000家一級供應商，平均每個(ge) 供應商有250家二級供應商，以此類推、層層遞進，這意味著大眾(zhong) 最終可能擁有多達125萬(wan) 家供應商。即使印度政府成功吸引或誘導一些製造商及其一級供應商進駐印度，但培育與(yu) 中國超大規模供應鏈網絡相媲美的完整產(chan) 業(ye) 集群仍然是遙不可及的目標。

　　正如蘋果停止將其iphoness 11產(chan) 品線遷往印度所證明的那樣，印度裝配線也可能尚未做好準備。背靠中國的供應商能夠同時建造規模龐大工廠，雇用多大25萬(wan) 半熟練工人。這種能力不僅(jin) 得益於(yu) 中國龐大的人口，更依托於(yu) 中國的教育係統和工業(ye) 生態係統。這為(wei) 中國提供源源不斷的熟練工人與(yu) 擁有“即戰力”的工程師和產(chan) 品經理。盡管印度在許多方麵似乎與(yu) 中國最接近，但它遠沒有像蘋果預期的那樣提供熟練和半熟練的勞動力以及強健的基礎設施。而且，隻要印度政府在勞動力和土地的關(guan) 鍵改革上猶豫不決(jue) ，這些問題就會(hui) 一直存在。

　　所以新冠肺炎疫情下，印度填補全球產(chan) 業(ye) 鏈空缺可能隻是錯覺。印度在夢想取代中國之前，必須首先聯通中國、依靠中國、學習(xi) 中國。值得慶幸的是，雖然印度摩拳擦掌希望取代中國，中國卻似乎一直希望印度製造業(ye) 蓬勃興(xing) 旺。去年，習(xi) 近平主席和莫迪總理同意探討“中印製造業(ye) 夥(huo) 伴關(guan) 係”（Sino-Indian Manufacturing Partnership，SIMP），為(wei) 雙邊製造業(ye) 合作提供專(zhuan) 門平台。在全球產(chan) 業(ye) 鏈、供應鏈遭受如此慘重損失的一年中，也許現在是中印兩(liang) 個(ge) 超大規模國家通過像SIMP這樣的倡議為(wei) 世界經濟注入新動力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