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8日淩晨2時42分,複旦大學教授、原子能材料專(zhuan) 家、激光物理學家、國務院特殊津貼享受者、參與(yu) 國家的第一顆原子彈研製者李鬱芬,因病逝世,享年92歲。
在熟悉這位老教授的複旦師生眼中,她有著超凡的科學家品格與(yu) 風範。有學生稱,她是自己遇過的最好導師。李鬱芬學生、複旦大學副校長徐雷表示,在李鬱芬眼裏,沒有冷板凳、熱板凳,也沒有冷科研、熱科研。隻要國家需要,她就應該做什麽(me) 。
在兒(er) 子張左之的印象中,小時候的他,有時會(hui) 和父親(qin) 去接母親(qin) 李鬱芬下班,卻不知道母親(qin) 所從(cong) 事的具體(ti) 工作,自己也曾疑惑“為(wei) 什麽(me) 我的媽媽對原子彈這麽(me) 熟悉?”通過各種公開渠道,他才慢慢了解到母親(qin) 為(wei) 國防事業(ye) 做出的巨大貢獻,“媽媽總是做得多,不願意表功,因此從(cong) 不多談此事。”
沒有冷板凳、熱板凳
“國家需要你,你肯定要好好幹。”回憶起李鬱芬,複旦大學副校長徐雷脫口而出這句話。在他看來,這句話是李鬱芬思維的準則,她一輩子就是按這個(ge) 信條來做的。
徐雷說:“在她的眼裏,沒有冷板凳、熱板凳,也沒有冷科研、熱科研。隻要國家需要,她就應該做什麽(me) 。”
1958年,複旦組成代號為(wei) “58中隊”的研究隊伍,在教授吳征鎧的指導下,開展分離同位素研究,為(wei) 研製原子彈提供基礎技術,李鬱芬是其中的重要成員。
當時,世界上隻有美、英、蘇三國掌握製造分離膜元件的技術,同時該技術被這些國家列為(wei) 重大國防機密並嚴(yan) 禁擴散。
“58中隊”的成員邊幹邊學,不斷摸索前進。無論是從(cong) 研究本身還是從(cong) 研究條件來說,這項工作都無比艱苦,有的工作甚至還相當危險。從(cong) 1958年到1961年,他們(men) 堅決(jue) 服從(cong) 國家需要,堅持研究工作,逐漸成為(wei) 原子能材料專(zhuan) 家。
1961年11月,“58中隊”全體(ti) 研究人員連同儀(yi) 器設備集中到上海冶金所會(hui) 戰攻關(guan) ,代號為(wei) “真空閥門”,李鬱芬任第三大組組長。
當時二機部副部長、原子能所所長錢三強所說,這任務是絕密的,不能和任務外的任何人(包括配偶)談及此工作。今後不能再署名發表文章,要從(cong) 此隱姓埋名。時隔多年,李鬱芬參與(yu) 的成果獲得1984年國家發明獎一等獎,1985年又獲國家科技進步特等獎。12名獲獎人員中,有李鬱芬在內(nei) 的原複旦“58中隊”成員共4位。他們(men) 的重大貢獻,終於(yu) 為(wei) 世人所知。
回到複旦後,李鬱芬的科研工作並未止步,她參與(yu) 了其他諸多科學項目。
她原來研究的是原子彈分離膜,從(cong) 1970年代開始,她從(cong) 事激光器件、激光光譜及激光醫學方麵研究工作。“其實是轉了一個(ge) 行當。”徐雷解釋,也是因為(wei) 祖國需要。當時,複旦從(cong) 各個(ge) 學科抽調力量來攻關(guan) 激光,原本學化學的她,轉入光學。
1970年,由物理係、物理二係及化學係抽調部分教師成立了“7051”科研組,李鬱芬是大功率激光器研究小組的負責人,她領導的科研組在1974年研製出中國第一台染料激光器,這比國際第一台染料激光器隻晚了約兩(liang) 年,這項成果於(yu) 1977年獲得上海市重大科技成果獎。
兒(er) 子曾疑惑:為(wei) 什麽(me) 我的媽媽對原子彈這麽(me) 熟悉?
參與(yu) 研製原子彈,李鬱芬做好了當一輩子無名英雄的準備,麵對最親(qin) 密的丈夫和兒(er) 子,也始終守口如瓶。
兒(er) 子張左之回憶,自己出生不久,李鬱芬已加入“58中隊”。小時候的他,有時會(hui) 和父親(qin) 去接母親(qin) 下班,卻不知道李鬱芬所從(cong) 事的具體(ti) 工作。那時,李鬱芬的科研工作極為(wei) 繁重,時常深夜才回家,有時幹脆住在學校,張左之和弟弟隻能由保姆陪著。
到了讀初中時,他出於(yu) 興(xing) 趣,借來一本關(guan) 於(yu) 原子彈的書(shu) 。那是由美國製造首批原子彈計劃(即曼哈頓計劃)的總負責人萊斯利?R?格羅夫斯所寫(xie) 的《現在可以說了——美國製造首批原子彈的故事》。
見兒(er) 子看得入迷,李鬱芬分享了些對原子彈的了解。張左之很納悶:“為(wei) 什麽(me) 我的媽媽會(hui) 對原子彈這麽(me) 熟悉?”
1964年10月16日,我國第一顆原子彈爆炸成功。而在張左之記憶中,這一直是個(ge) 再平凡不過的日子。他也是通過各種公開渠道,才慢慢了解到母親(qin) 為(wei) 國防事業(ye) 做出的巨大貢獻,“媽媽總是做得多,不願意表功,因此從(cong) 不多談此事。”
1980年代,李鬱芬因研製原子彈獲獎,盡管她很高興(xing) 地和家人分享喜悅,卻依然不提當初的工作細節。“保密已經成了一種慣性,在她看來,這件事就是不能說。”張左之說。
在學生麵前,同樣如此。徐雷等複旦激光教研室的學生們(men) 隻知道,係裏有一個(ge) 嚴(yan) 謹、認真、刻苦的老教授。她不是博導,但時任校長的楊福家特批:李鬱芬可以70歲退休。這時,學生們(men) 恍然大悟,原來她為(wei) 國家做出了那麽(me) 大的貢獻。
當後輩好奇問起原子彈,李鬱芬總是笑笑。“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就不要再提。”
“如果不去參與(yu) 原子彈中關(guan) 鍵的分離同位素技術的研究,李先生肯定能發表更多學術文章。”複旦教務處副處長應質峰說,因為(wei) 名額稀缺和年齡原因,李鬱芬沒能獲聘博士生導師。不過,李鬱芬本人不以為(wei) 意,仍潛心教學、指導研究生工作。她親(qin) 自指導許多博士生、博士後,所帶出的學生有兩(liang) 位成為(wei) 複旦的教授、博導,另有多人在國內(nei) 外從(cong) 事科技工作。
學生:李先生是我遇過最好的導師
每個(ge) 人在回憶李鬱芬時,幾乎都會(hui) 提到兩(liang) 個(ge) 印象——校車和方便麵。
幾十年如一日,李鬱芬每天坐校車往返於(yu) 複旦和徐匯的家裏。有陣子校車停運了,她就乘地鐵到國權路站,再走過來。
在學校,她幾乎都待在辦公室和實驗室裏,中午隻吃一碗方便麵,辦公室因此堆滿一個(ge) 個(ge) 裝泡麵塑料袋的紙箱。做科研,李鬱芬經常一幹就是通宵。一次實驗,從(cong) 6月30日晚上做到7月1日,她笑言,“我又為(wei) 黨(dang) 獻了一份禮”。
她的生活極為(wei) 簡單,對待學術卻又極為(wei) 嚴(yan) 苛。
徐雷在複旦讀研時,李鬱芬是所在的激光教研室“學術三巨頭”之一。在他的印象中,李鬱芬極為(wei) 認真,極為(wei) 嚴(yan) 格,無論是開科研的會(hui) ,還是教研室開會(hui) ,經常都能聽到她犀利的提問,她要求學生做的讀書(shu) 筆記必須規整。
1989年,應質峰回到複旦任教。當時,李鬱芬已超過60周歲,但是依舊保持工作的狀態。在她努力下,複旦成為(wei) 四家單位之一,獲得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重大項目支持,開展團簇研究。幾年後,國外同類研究獲諾貝爾獎。
“李先生一直很好學。”應質峰感慨,李鬱芬七十多歲仍堅持到校學習(xi) 、工作。為(wei) 更好查找資料、參與(yu) 科研,她還在古稀之年自學網絡技術,那個(ge) 緊盯電腦查看計算結果的老者背影,讓見者至今都無法忘懷。
課題組裏的師生參加會(hui) 議或作報告前,李鬱芬總要先聽他們(men) 講一遍,無論是PPT還是內(nei) 容,都會(hui) 指出需改進的地方。
1994年,現任複旦物理學係教授的趙利進入複旦攻讀博士後,加入了李鬱芬的課題組。他說:“我1999年去哈佛做訪問學者,對方要求先提出一個(ge) 研究方案。我寫(xie) 了初稿後,李先生幫我完善許多,包括英語句子在內(nei) 。”
趙利說:“李先生是我遇過最好的導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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