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4月,美國著名的戰略管理谘詢公司科爾尼(Kearney)發布報告稱,通過對過去五年的美國製造業(ye) 數據分析發現,美國的製造業(ye) 趨勢正在發生巨大逆轉,其中最為(wei) 明顯的趨勢是美國製造業(ye) 大規模撤出亞(ya) 洲低成本國家或地區(LLCs-Low Cost Countries)。
▲2009年-2019年美國從(cong) 亞(ya) 洲低成本國家進口的製成品總額和美國製造業(ye) 生產(chan) 總值比值趨勢圖(來源:美國國際貿易委員會(hui) 、美國商務部經濟分析局、科爾尼分析)
全球高端製造業(ye) 依舊被美國控製
美國製造業(ye) 真的能夠複興(xing) 嗎?對這個(ge) 問題的回答關(guan) 鍵在於(yu) 如何定義(yi) 製造業(ye) 。製造業(ye) 是把原材料轉變成新產(chan) 品的過程,但原材料既包括石油、煤炭、礦石等天然材料,也包括零部件等初級產(chan) 品。
所以,製造業(ye) 既包括生產(chan) 電腦、汽車的大工廠,也包括以家庭為(wei) 基礎的手工場,簡單來說可以分成高、中和低等多個(ge) 階段。美國製造業(ye) 能否複興(xing) 也取決(jue) 於(yu) 我們(men) 討論的是哪個(ge) 階段的製造業(ye) 。另外多說一句,在美國,房地產(chan) 不算製造業(ye) 。
根據美國國會(hui) 服務處(Congressional Research Service)報告,2018年美國在全球製造業(ye) 中所占的份額為(wei) 18.6%。在這之前,其份額從(cong) 2002年的28%下降到2011年的16.5%,隨後又逐年緩慢上升。在2010年,中國取代美國成為(wei) 世界上最大的製造業(ye) 國家。
盡管這種變化很大程度上與(yu) 匯率變化相關(guan) ,但美國製造業(ye) 增長速度一直低於(yu) 中國、韓國、德國和墨西哥卻是不爭(zheng) 的事實。從(cong) 這個(ge) 角度來看,美國製造業(ye) 確實在相對衰落。
不過,除了極個(ge) 別年份,美國製造業(ye) 的產(chan) 值一直在穩定增長,並且集中於(yu) 產(chan) 業(ye) 鏈的高端位置。其精密加工、尖端控製係統以及背後的理論發展依然令世界上絕大多數國家望塵莫及。
▲2008年-2019年美國製造業(ye) 進口比率(MIR)的同比變化(來源:美國國際貿易委員會(hui) 、美國商務部經濟分析局、科爾尼分析)
與(yu) 此同時,美國製造商在研發方麵的投入遠遠超過其他任何國家,依然牢牢控製著全球的高端製造業(ye) 。其他大多數國家的製造業(ye) 依然集中於(yu) 中低端領域。
美國從(cong) 國外大量進口中低端工業(ye) 製成品,不是因為(wei) 美國技術上生產(chan) 不出來,而是因為(wei) 商業(ye) 上不合算。全球化帶來的最大優(you) 勢之一就是能夠讓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jue) 定性作用。
根據亞(ya) 當·斯密和大衛·李嘉圖等古典經濟學家的觀點,自由貿易能夠讓每個(ge) 國家發揮各自的絕對優(you) 勢或比較優(you) 勢,創造出更多的財富。從(cong) 這個(ge) 角度來看,隻要存在自由貿易,美國想要複興(xing) 不具備比較優(you) 勢的產(chan) 業(ye) 幾乎是不可能的。
自由貿易並非人類曆史上的主流
9年前的2011年,在生命倒計時的第十個(ge) 月,蘋果公司創始人史蒂夫·喬(qiao) 布斯參加時任美國總統奧巴馬的一個(ge) 宴會(hui) ,後者向他問了一個(ge) 尖銳的問題:為(wei) 什麽(me) 蘋果公司的生產(chan) 工作不能放在美國?他的回答是:“總統先生,那些工作再也回不來了。”
但是,自由貿易從(cong) 來不是人類曆史上占據主流的現實,對絕大多數國家來說這也隻是近幾十年的事情。
仔細分析開頭提到的科爾尼報告,我們(men) 可以發現,美國產(chan) 業(ye) 回流指數的大幅度逆轉不是因為(wei) 美國製造業(ye) 產(chan) 值的顯著增長,而是因為(wei) 進口大幅度縮減。更為(wei) 重要的是,這種縮減幾乎隻發生在一個(ge) 國家——中國,縮減量高達900億(yi) 美元,變化比例為(wei) 17%。
同期,美國從(cong) 包括亞(ya) 洲國家在內(nei) 的其他國家和地區進口的製造業(ye) 產(chan) 品依然在穩步增加。此外,像越南等國家對美出口的大幅度增加中,很大一部分是來自中國的轉口貿易。所以,這種變化的直接原因當然離不開2018年爆發的中美貿易爭(zheng) 端,而且這部分製造業(ye) 並沒有回歸美國,在未來也很難回歸美國。
美國能否複興(xing) 製造業(ye) ,屬於(yu) 政治問題
除了貿易爭(zheng) 端,新冠疫情的出現也進一步強化了“逆全球化”趨勢。正如科爾尼報告所指出,過去企業(ye) 到國外投資和采購隻需考慮一個(ge) 因素:成本。現在必須考慮新出現的另外兩(liang) 個(ge) 因素:貿易爭(zheng) 端導致的商業(ye) 不確定性和疫情所揭示的商業(ye) 韌性(Resilience),即預見和適應不可預見的係統性衝(chong) 擊的能力。
對病毒跨國界傳(chuan) 染的恐懼,物資短缺和對外高度依賴的擔憂,以及隔離政策導致的經濟停擺,迫使各國開始重新思考全球化和相互依賴。人們(men) 更傾(qing) 向於(yu) 在危機中尋求對自己命運的控製,更加強調自力更生而非依賴他人、他國。
特朗普的貿易戰設計師彼得·納瓦羅(Peter Navarro)表示,“如果有什麽(me) 能證明特朗普總統的美國安全邊界和強大製造業(ye) 基地理念、戰略和信念是正確的,那就是這場危機,因為(wei) 它突顯了我們(men) 所看到的一切。”
▲圖片來源:新京報網
所以,美國能否複興(xing) 製造業(ye) 不僅(jin) 僅(jin) 是一個(ge) 經濟問題,更是一個(ge) 政治問題。在這種情況下,經濟邏輯也就不再適用。
針對疫情之後的世界,基辛格(Henry Kissinger)博士有一個(ge) 非常悲觀的劇本:各國開始重新回到最初的“城邦國家”,由城牆包圍起來不受外界侵害。國際貿易和人員流動將遭遇越來越嚴(yan) 格的限製。
當然,這並不意味全球化將終止,市場的力量依然強大,但是更可能在不同國家或國家集團中呈現不勻速的發展狀態:一些國家相互依賴程度更加深入,另外一些國家則主動抽身而出或被動邊緣化。
正如布魯金斯學會(hui) 研究員、印度前國家安全顧問梅農(nong) (Shivshankar Menon)所言:未來的破碎的世界將“更窮、更刻薄、更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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