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語】

美國從(cong) 來沒有放棄製造業(ye) ，去年美國服務業(ye) 占到了經濟總量的81%，但其中60%以上都是為(wei) 製造業(ye) 服務的生產(chan) 性服務業(ye) 。

9月9日，以“新製造時代”為(wei) 主題的“2020中國互聯網製造峰會(hui) ”在廈門召開。國家發改委產(chan) 業(ye) 司原司長年勇表示，美國一直以來沒有放棄製造業(ye) 。去年美國服務業(ye) 占到了經濟總量的81%，其中60%以上都是為(wei) 製造業(ye) 服務的生產(chan) 性服務業(ye) 。目前中國製造業(ye) 仍然顯現出較多的不足。

以下為(wei) 年勇的演講速記，中製智庫整理——

智能製造是一個(ge) 特別大的題目，我講點自己的認識，跟大家分享。按理說，今天要講製造業(ye) ，有人會(hui) 不太理解，說還講製造業(ye) ，題目和內(nei) 容都很LOW。我說講什麽(me) 不LOW呢？講大數據、雲(yun) 計算、區塊鏈就不LOW？我說你理解錯了，目前最大的誤導就是認為(wei) 講製造業(ye) 是過時的，是落伍的，認為(wei) 要講大數據、雲(yun) 計算、區塊鏈、量子計算之類，才跟得上形勢，才與(yu) 時俱進。這是當前最大的問題。

美國從(cong) 來沒有放棄製造業(ye)

要談製造業(ye) 是因為(wei) 當前製造業(ye) 還是我們(men) 國民經濟的基礎，是我們(men) 科學技術的基本載體(ti) 。一個(ge) 國家的科技水平和經濟實力體(ti) 現在哪裏？唯一的標誌就是製造業(ye) 發不發達。這是我們(men) 現在沒人說，不想說，不願意說的。我總結，人類的發展進步就是製造業(ye) 的發展進步。大家知道，人和動物的根本區別就在於(yu) 人可以製造工具。

現在有一個(ge) 說法叫做美國是服務經濟，是後工業(ye) 社會(hui) ，不搞製造業(ye) 了，而中國製造業(ye) 很發達。但美國具體(ti) 是什麽(me) 情況呢？去年美國服務業(ye) 的比重是81%，以此證明美國是後工業(ye) 經濟，是不要製造業(ye) 的經濟。但是很多人不知道，美國去年製造業(ye) 是2.36萬(wan) 億(yi) ，占經濟總量的11%，服務業(ye) 是81%。大家不知道81%背後的東(dong) 西，那麽(me) 背後是什麽(me) 呢？在美國服務業(ye) 的81%裏頭60%以上都是為(wei) 製造業(ye) 服務的生產(chan) 性服務業(ye) ，這些年占美國經濟總量約48%、49%、50%。什麽(me) 意思？就是說美國經濟全部總量裏有一半是為(wei) 製造業(ye) 服務的。加上製造業(ye) 本身就超過了60%。換句話說，美國製造業(ye) 占美國經濟總量超過60%。

所以說，美國其實是一個(ge) 製造業(ye) 大國。美國從(cong) 來也沒有放棄製造業(ye) ，直到今天。前天特朗普還說，美國要成為(wei) 世界製造業(ye) 的超級大國。總之，如果我們(men) 中國對這個(ge) 認識不清楚，天天忽悠新概念，我估計中國要為(wei) 此付出沉重的代價(jia) 。

工業(ye) 化的發展曆程

第一，昨天。人類曆史就是科學技術不斷為(wei) 製造業(ye) 賦能的曆史，我們(men) 不斷發明新的科學技術，不斷應用在製造業(ye) 上，促進製造業(ye) 的發展進步。今天“智能製造”這個(ge) 詞是1988年美國懷特教授出的一本叫《智能製造》的書(shu) 裏首次提出來的，到現在也就32年，時間很短。實際上說起智能製造，往前追溯，第一次工業(ye) 革命開始於(yu) 1776年瓦特發明蒸汽機，那個(ge) 時候製造業(ye) 有了比較快的進步。為(wei) 什麽(me) 說工業(ye) 革命的開始是瓦特發明蒸汽機呢？因為(wei) 動力的進步，人力可以解放出來，是機械化時代，那個(ge) 時候開始我們(men) 就已經進入了製造業(ye) 的現代化進程。

之後，經曆了第二次工業(ye) 革命。第二次工業(ye) 革命是以1821年法拉第發明電動機為(wei) 標誌，人類進入了電氣化時代，電氣化時代又上了一個(ge) 台階。進入第三次工業(ye) 革命，是1946年發明電子計算機開始。第三次工業(ye) 革命這個(ge) 時代還在持續，至於(yu) 持續多長時間，還不知道。

第三次工業(ye) 革命過程中，大數據、雲(yun) 計算、人工智能等新技術的出現，又被認為(wei) 是智能化時代。在過去200多年當中，第一次工業(ye) 革命以來，發達國家從(cong) 來沒有放棄過製造業(ye) ，而且始終處在製造業(ye) 的領先地位。近年來，推進製造業(ye) 的能力水平及各方麵，發達國家從(cong) 國家層麵提出了很多的戰略，也提出了很多的支持措施，包括資金支持。他們(men) 的企業(ye) ，特別是大企業(ye) 在推進製造業(ye) 智能化方麵有很多的戰略舉(ju) 措。

從(cong) 國內(nei) 來看，我們(men) 國家改革開放40年來，緊跟發達國家步伐，向他們(men) 學習(xi) ，在抓住全球產(chan) 業(ye) 大勢特別是新一代信息技術和傳(chuan) 統的製造技術有機融合方麵還是取得了非常大的進步，取得了很多成就，這些成就就不一一列舉(ju) 。為(wei) 什麽(me) 有這個(ge) 成就？一個(ge) 原因是我們(men) 積極向別人學習(xi) 借鑒，另一個(ge) 是我們(men) 自己不斷努力的結果。

短時間完成的工業(ye) 化，我們(men) 丟(diu) 失了什麽(me) ？

第二，今天。盡管過去三十年我們(men) 在製造業(ye) 取得了很大成就，發展成為(wei) 世界第一大製造體(ti) 係（總規模），但製造業(ye) 存在的問題也是很多，距離發達國家差距還非常巨大。盡管塊頭不小，但從(cong) 技術、工藝、材料、水平能力各個(ge) 方麵，尤其是高端（製造業(ye) ）這部分差距還是非常巨大的。當然，（我國）真正走工業(ye) 化的時間還比較短，實際上也就這四十年。

換句話說，現在我們(men) 取得的成就實際上是我們(men) 用三四十年的時間走完了西方發達國家近三百年的工業(ye) 化道路。走過了第一次工業(ye) 革命一百年，走過了第二次工業(ye) 革命的一百年，又走過了第三次工業(ye) 前三四十年，這麽(me) 短的時間內(nei) 我們(men) 急速地追趕，勢必缺失了很多東(dong) 西，少了很多環節。

歸納起來有三個(ge) 方麵比較突出：

第一，產(chan) 業(ye) 基礎十分薄弱。現在產(chan) 業(ye) 基礎包括研究的基礎、產(chan) 業(ye) 化的基礎、應用的基礎等等與(yu) 發達國家的差距還很大。其中最為(wei) 突出的就是基礎研究，基礎研究對後麵的應用至關(guan) 重要。因為(wei) 前麵工業(ye) 化時間很短這個(ge) 客觀現實，（導致）很多基礎研究沒有跟上，包括大學研究機構，還有大企業(ye) 的基礎研究都很差。一百多年前美國有一個(ge) 物理學家叫做亨利·羅蘭(lan) ，做過一次演講，他說為(wei) 了應用科學，科學本身必須成功，假如我們(men) 停止科學的進步而隻留意科學的應用，很快就會(hui) 退化成中國人那樣。多少代人以來他們(men) 都沒有什麽(me) 進步，因為(wei) 他隻滿足科學應用，卻從(cong) 來沒有追問過他們(men) 所做事情的原理，這些原理就構成了科學。到了一百多年之後的今天，我們(men) 改得怎麽(me) 樣了？我回答不了這個(ge) 問題。但是我們(men) 看到的現實是我們(men) 重大的基礎理論，重大的原創核心技術幾乎是空白的。到今天製造業(ye) 的關(guan) 鍵基礎材料、先進基礎工藝、核心基礎零部件等都嚴(yan) 重依賴於(yu) 國外。

目前我國高端的芯片，工業(ye) 機器人等等這些硬件幾乎不能生產(chan) ，我們(men) 原創的操作係統等這些關(guan) 鍵軟件也要依靠進口。比如說驅動電機，生產(chan) 驅動電機一個(ge) 小部件國內(nei) 生產(chan) 規模很大，全世界沒無人可比，但製造這個(ge) 電機所需的高速精密軸承，耐電的材料，高精度的位置和溫度的傳(chuan) 感器，裏麵的電子開關(guan) IGBT等等這些東(dong) 西，我們(men) 沒有一件能生產(chan) 。由於(yu) 基礎研究差，導致了底層的硬件、底層的軟件都要依賴別人，這是我們(men) 和發達國家，和美國最根本的、最大的差距。

第二個(ge) 短板是產(chan) 業(ye) 生態上不去。（我國）製造業(ye) 的整個(ge) 產(chan) 業(ye) 鏈不完整，這個(ge) 問題非常突出，有的環節是空白的。而且我們(men) 為(wei) 智能製造服務的這些關(guan) 鍵基礎設施還差得很遠，比如說這兩(liang) 天討論的工業(ye) 互聯網、5G，包括數據資源的體(ti) 係、人才資源體(ti) 係幾乎沒有什麽(me) 是健全的。

第三，產(chan) 業(ye) 環境亟待提升。我歸納有三個(ge) 偏差，一是認知偏差，是不重視製造過程、製造經驗的結果。這個(ge) 積累非常重要，就是好大喜功，沒有認識到工業(ye) 1.0、2.0、3.0到4.0要一步一步走，為(wei) 什麽(me) ？因為(wei) 工業(ye) 化的進程可以縮短，不可以省略。省略了任何一個(ge) 環節將來都要付出沉痛的代價(jia) ，而且早晚要補上。二是引導偏差，很多引導策略不係統、不完整、碎片化，沒有辦法執行，針對性和可操作性都很差，重點也不突出。這種情況下，沒有辦法形成共識、形成合力。三是執行偏差，在推進製造業(ye) 智能化或者推進智能製造過程中，沒有看見主導力量，各自為(wei) 政，一片散沙，而且資本、人力、物力的投入都浪費掉了。這就是我們(men) 今天麵臨(lin) 的形勢，（形勢）就是這麽(me) 嚴(yan) 峻。

美國經濟起飛的引擎是什麽(me) ？

第三，明天。明天麵臨(lin) 什麽(me) ？實際上很清楚，今天麵臨(lin) 什麽(me) 短板、瓶頸，那就是我們(men) 明天要努力的方向。這樣說的話，第一是要夯實基礎，當然有高校問題、研究機構問題、企業(ye) 問題，這些基礎都要夯實，沒有這個(ge) 想飛基本是不可能的。意思是，必須全社會(hui) 得有這個(ge) 意識。大學在基礎研究中承擔至關(guan) 重要的角色，美國的經濟起飛有兩(liang) 個(ge) 引擎，一個(ge) 是美國西部的舊金山灣區，一個(ge) 在美國的東(dong) 部波斯頓，為(wei) 什麽(me) 會(hui) 出現這兩(liang) 個(ge) 特別活躍，創新成果層出不窮（的地方）？因為(wei) 西部有加州大學、斯坦福大學這些著名大學。東(dong) 部地區有哈佛大學、麻省理工學院等。這些大學有雄厚的研究力量，有長期的積累，有源源不斷的學生進來和出來，就是提供了源源不斷的一代又一代的精英人才。美國這兩(liang) 個(ge) 地方圍繞著大學形成相當成熟的產(chan) 業(ye) ，大學裏頭的發明創造提供給產(chan) 業(ye) 化一係列製造業(ye) （技術支撐），還有為(wei) 製造業(ye) 係統提供金融支持。

同時，這一套發達國家的製造業(ye) 體(ti) 係和發達的金融業(ye) 體(ti) 係就確保了美國從(cong) 大學的基礎研究出來的成果能夠小試、中試、產(chan) 業(ye) 化，然後放大，最後就是很大的產(chan) 業(ye) 。工廠可以不放在美國，可以放在中國、歐洲。但是，它的原創成果在他的大學裏，這些教授、實驗室主任領著老師學生圍繞著某一個(ge) 細分領域，一個(ge) 小領域持續研究。而且從(cong) 前幾代的實驗室主任接過來這個(ge) 接力棒。

曾經有一個(ge) 中國小孩在那工作，我就問他，你是幹什麽(me) 的？他說就做研究，來了半年。我說我想知道你這半年的學習(xi) 、生活狀態是什麽(me) 樣的？他說我的半年全部在實驗室，早上起床吃點東(dong) 西就到實驗室，晚上十一二點回去（宿舍）。他說也不是老師要求他這樣子，從(cong) 實驗室主任到一幫的年輕老師，再到學生都是這樣的狀態，而且全是自願的，每天的狀態都非常激昂，覺得有意義(yi) 。我說這就是美國強大的唯一原因，誰能做到一點誰就是最大、最強的。

第二，健全生態。一個(ge) 是健全智能製造產(chan) 業(ye) 鏈，把短板補上。一個(ge) 是推進智能製造的基礎設施建設，包括工業(ye) 互聯網、5G。一個(ge) 是人才體(ti) 係的建設，沒有人什麽(me) 都幹不成。

第三，完善環境。一是提升認知水平。二是加強引導，要破除引導策略的碎片化。我們(men) 曾經製定了一個(ge) 《增強製造業(ye) 核心競爭(zheng) 力三年行動計劃》，每三年一次，為(wei) 什麽(me) 要製定這個(ge) ？就是想集中少數重點領域，把各種資源、資金、人才都集中到這個(ge) 領域，使這個(ge) 領域盡快有所突破。現在已經執行到第二輪，支持了一大批項目，效果非常好。三是推動實施。我們(men) 講智能製造，核心還是製造。你不能想像，你的製造不行，上麵加計算機，加個(ge) 軟件就能行了？不是這樣的，製造業(ye) 需要積累，需要摸索，它有很多隱性知識，不是三天兩(liang) 天就學得來的。如果不熟悉製造過程、製造程序、製造工藝、製造經驗，後邊再多的數據都沒有用，你根本不知道數據背後是什麽(me) 。

從(cong) 這個(ge) 意義(yi) 上講，智能製造的推進可能需要一個(ge) 製造業(ye) 巨頭來引領、來主導，沒有的話，這個(ge) 事情就很難做。製造巨頭才了解製造業(ye) ，才明白製造工藝、製造的程序和掌握製造的核心技術，不掌握這個(ge) ，你想引領也引領不了。國際上最典型就是美國的GE和德國的SIEMENS，上百年的製造經驗，它對製造工藝、製造領域的理解比任何其他企業(ye) 都深刻。同時又有巨大的實力來提升信息技術水平，掌握了大量信息技術的關(guan) 鍵，這樣，兩(liang) 方結合才可能引領智能製造的發展。為(wei) 此，中國的製造業(ye) 大企業(ye) 要承擔起這個(ge) 曆史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