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油玻璃門

　　石油壟斷堅冰難破，國企有責任，政府更有責任。長期以來，政府打破壟斷的一手軟，維護壟斷的一手硬，民企在有形無形的壟斷之門麵前無能為(wei) 力、無可奈何

　　“玻璃門？簡直就是玻璃牆！”談到石油行業(ye) 的壟斷，一位國務院相關(guan) 部委的官員由衷感慨。多年來，這位官員矢誌不渝地推動行業(ye) 開放，同時備感改革步履維艱。

　　石油是中國壟斷程度最高的行業(ye) 之一。從(cong) 上遊的勘探開采，到中遊的汽柴油等成品油煉製，到下遊的批發零售，再到進出口貿易、產(chan) 品定價(jia) ，無不在政府部門的牢牢管製之下。而事實上的管製主體(ti) ，很大程度上就是中石油、中石化兩(liang) 大集團及其間接推動下的部委決(jue) 策。

　　改革開放之後，尤其是1992年鄧小平南方講話之後，石油行業(ye) 曾向民營企業(ye) 開過一道口子。在進入門檻最低的零售環節，民企一度成了主渠道。1999年，民營加油站數量占比接近九成，加油量占到六成。那六七年也被民營油企稱為(wei) “黃金年代”。

　　但1999年5月、2001年9月，以應對加入WTO衝(chong) 擊的名義(yi) ，國務院辦公廳兩(liang) 度發文，先後賦予中石油、中石化兩(liang) 大集團成品油批發(38號文)零售(72號文)業(ye) 務的壟斷經營權，導致民營油企的市場份額急劇萎縮，已經打開的大門又重重地關(guan) 上。

　　此後，大門重開的希望出現過幾次。一次是2002年。按照中國的入世承諾，當年將有400萬(wan) 噸成品油、720萬(wan) 噸原油的非國營貿易進口配額，並且這兩(liang) 個(ge) 數字必須每年遞增15%，持續十年。

　　但是，原國家經貿委在2002年4月發布公告：原油非國營貿易配額隻能用於(yu) 中石油和中石化的煉廠加工。這個(ge) 公告的依據，正是三年前的38號文。這意味著，如果不能被列入兩(liang) 大集團的生產(chan) 計劃(排產(chan) )，即使拿到了非國營貿易配額，油也進不來。事實上，十年下來，入世協議中承諾的非國營貿易形同虛設。

　　新的希望同樣來自WTO。中國入世文件中規定，2004年12月11日要開放成品油的零售市場，2006年12月11日要開放批發市場。當時，一位發改委官員曾反問編者：到時候對外都開放了，對內(nei) 還能不開放？

　　但直至2006年12月6日，商務部才發布原油成品油兩(liang) 個(ge) 管理辦法，業(ye) 界發現，除了準入門檻出人意料地高，進口權絲(si) 毫沒有放鬆，排產(chan) 要求也依然如故，這導致拿到了經營資質的民企隻能從(cong) 兩(liang) 大集團進貨，等於(yu) 寄生在遠比自己強大的競爭(zheng) 對手籬下。

　　再一次希望來自2005年5月國務院下發的“非公經濟36條”。但此後五年，始終是“隻聽樓梯響，不見人下來”。及至2010年5月國務院再發“新36條”，民企們(men) 已經不抱多大希望了。

　　今年2月，溫家寶總理公開要求各部門必須在6月底前出台“新36條”實施細則。為(wei) 何強調細則？因為(wei) 新老36條都是原則性要求，需要具體(ti) 的操作辦法才能落實。

　　此後幾個(ge) 月，各領域的“細則”密集出台。但細觀之後，業(ye) 界發現這些“細則”主要還是原則性宣示，等於(yu) 是用原則來落實原則。兩(liang) 相對照，同樣是文件，保護壟斷的文件何其之硬，打破壟斷的文件何其之軟！

　　有關(guan) 方麵千方百計維護壟斷的理由到底何在？

　　理由之一是保護資源保護環境。問題在於(yu) ，資源環境是否保護得力，與(yu) 企業(ye) 所有製無關(guan) ，與(yu) 政府監管能力有關(guan) 。真正的強政府，應該強在監管能力上，強在立法與(yu) 執法能力上。

　　理由之二是控製油價(jia) 上漲、保障石油供應。 這個(ge) 理由就更加南轅北轍。競爭(zheng) 降低價(jia) 格、壟斷抬高價(jia) 格，這是常識。中國一大半的石油靠進口，進口商越多，油源才越有保證， 低價(jia) 才越有可能。實踐中，不少民營油商都找到了比兩(liang) 大集團進口價(jia) 低得多的油源，但囿於(yu) 進口管製，低價(jia) 油無法入境。

　　一些人認為(wei) ，買(mai) 家多了，會(hui) 把油價(jia) 買(mai) 上去，鐵礦石就是典型。這實在是以訛傳(chuan) 訛。鐵礦石是多對單的市場，三大礦商控製了70%的可貿易礦石，在需求旺盛之時，定價(jia) 權自然在他們(men) 手裏。石油是多對多的市場，多數時候都是供過於(yu) 求，新油田不斷發現、供應商數以千計，試圖限產(chan) 保價(jia) 的歐佩克控製的產(chan) 量越來越少，這個(ge) 價(jia) 格卡特爾已難以為(wei) 繼。

　　事實上，上世紀70年代兩(liang) 次石油危機之後，美歐已成功地把大部分石油定價(jia) 權從(cong) 生產(chan) 方轉移到金融市場，具體(ti) 說就是幾大期貨交易所。對同為(wei) 石油進口大國的中國，這段曆史極具參考價(jia) 值。而阻礙中國建立自己的石油金融市場的，正是國內(nei) 的壟斷體(ti) 製。

　　更重要的理由，其實是意識形態上的擔心。一些傳(chuan) 統觀念較強的人士認為(wei) ，國有企業(ye) 是執政的經濟基礎，隻有通過大國企控製住經濟命脈，執政才有保證。因此，不僅(jin) 石油行業(ye) ，在電力、電信、民航、鐵路、金融、教育等行業(ye) ，玻璃門同樣廣泛存在。

　　針對這一認識，一個(ge) 多月前，中國經濟體(ti) 製改革研究會(hui) 名譽會(hui) 長高尚全撰文，指出執政基礎不在於(yu) 國有經濟比重的高低，而在於(yu) 民生和民意。他說，如果將國有經濟定位為(wei) 執政基礎，國有經濟就隻能進不能退，行政壟斷就無法打破，繼續深化改革就沒有可能。

　　誠哉斯言！

　　——編者

　　上遊：出得去、進不來

　　廣匯能源在哈薩克斯坦擁有兩(liang) 個(ge) 油氣區塊，但要想把所產(chan) 原油運回國內(nei) ，唯一的辦法是花錢請中石油幫忙進口，再按中石油的定價(jia) 賣給中石油

　　尚繼強的希望再次落空。

　　6月18日，應溫總理“新36條實施細則必須在上半年出台”要求而製定的《國家能源局關(guan) 於(yu) 鼓勵和引導民間資本進一步擴大能源領域投資的實施意見》發布。

　　這份文件對民營企業(ye) 最為(wei) 關(guan) 心的開放原油進口權一事隻字未提。這讓新疆廣匯能源股份有限公司(600256.SH)董事長尚繼強 “2012年完成原油進口4萬(wan) 噸”的目標變數陡增。對尚繼強而言，如無法取得原油進口資質，就意味著廣匯能源的利潤收窄，千辛萬(wan) 苦得來的海外原油區塊投產(chan) 後也將受製於(yu) 人。

　　2011年贏利約9.8億(yi) 元人民幣的廣匯能源無疑是中國民營油企中的成功者。長期以來，“繞不開的中石油”是中國民營油企的共同宿命，廣匯能源卻能夠繞開中石油，在哈薩克斯坦拿下兩(liang) 個(ge) 油氣區塊，並建設了跨國天然氣通道。

　　但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廣匯能源要想把這兩(liang) 個(ge) 項目所產(chan) 原油運回國，唯一的辦法是花錢請中石油旗下的中國聯合石油有限責任公司幫忙進口，再按後者定價(jia) 賣給中石油煉廠。

　　即使這樣，廣匯能源仍然是幸運的。民營企業(ye) 在國外拿到油氣資源，運回國內(nei) 加工，廣匯能源是第一家，迄今也是唯一一家。除了自治區政府的鼎力支持，中央各部委也罕見地一路綠燈。

　　在石油產(chan) 業(ye) 鏈中，勘探開采是利潤最豐(feng) 厚的一環，也是風險最大、投資最多、回收期最長的一環。在中國，法律法規明確規定，該環節隻允許幾家國有石油公司進入。少數擠進這個(ge) 領域的民企，大都是“關(guan) 係密集型”企業(ye) 。

　　1997年，這一環節的準入限製曾短暫鬆動。彼時，中石油集團為(wei) 降低勘探和開采成本，將旗下11個(ge) “低品位油田”區塊對外招標，尋求合作開發。#p#分頁標題#e#

　　此舉(ju) 的依據是1986年通過的《礦產(chan) 資源法》，該法允許持有石油、天然氣許可證的企業(ye) 劃一部分采區承包給其他單位，實行產(chan) 品分成、合作開發。

　　注冊(ce) 地在香港的中匯石油公司(後改名為(wei) 中亞(ya) 石油公司)抓住了機會(hui) 。根據中匯石油與(yu) 中石油吉林油田的協議，合同期內(nei) ，由中匯石油負責投資開采吉林油田的兩(liang) 個(ge) 對外合作區塊，由吉林油田負責布井和設計開發方案，所產(chan) 原油由中石油按市場價(jia) 統一收購，收入分配上，吉林油田拿兩(liang) 成，中匯石油拿八成。

　　勘探開發新油田的風險由合作公司獨自承擔，土地許可證和原油出口權等也取決(jue) 於(yu) 合作公司與(yu) 中石油的關(guan) 係，合作區塊上的所有設施均歸中石油所有。

　　就風險極大的采油而言，這一條件較為(wei) 苛刻。中石油資源管理局原局長查全衡告訴《財經》記者，當時中石油給出的條件均與(yu) 此類似，“一般是打井階段收入二八分成，油田占兩(liang) 成，民企占八成。待所采原油足以收回成本時，采取四六分成甚至五五分成。”

　　即便如此，巨大的利潤依然讓民營企業(ye) 蜂擁而至。據不完全統計，中石油在上世紀90年代拿出來合作開發的區塊在30個(ge) 以上，吉林油田2005年的一份材料顯示，當時聚集在吉林油田周圍的民營石油公司有41家。原油開采量達到100萬(wan) 噸，占到吉林油田總產(chan) 量的20%。

　　政策時機稍縱即逝。2000年，《礦產(chan) 資源法》重新修訂，刪去了油田可以外包開采、合作開發的內(nei) 容。自此，民企在勘探開采領域無法再獲得增量的區塊，老本吃完後，就隻能寄希望於(yu) 別人退出時接盤了。

　　進入上遊的民企普遍麵臨(lin) 合同到期後區塊被收回的隱憂。據悉，中石油與(yu) 中亞(ya) 石油的合作期限為(wei) 30年，與(yu) MI能源的合作期限隻有20年。對兩(liang) 大國有石油公司的高度依賴，使涉足上遊的民營油企盡管眼下能夠悶聲發財，但長遠而言卻前途難測。

　　原油產(chan) 業(ye) 鏈的另一頭，民營油貿商的日子也不好過：在國際市場上找到合適的油源並非難事，但無法進入中國市場，找到油源也是白忙活。

　　黑龍江人趙友山已用完了六本護照，俄羅斯、中亞(ya) 、西亞(ya) 諸國是這位油貿商這幾年頻繁前往的地方，他最近兩(liang) 個(ge) 月去的地方是阿塞拜疆。他到這些產(chan) 油國隻做一件事：尋找油源。

　　“其實國際上的油源不難找，產(chan) 油國挺希望出口油源到中國的，我到阿塞拜疆是他們(men) 石油部部長接待，他們(men) 願意以800美元/噸的價(jia) 格通過船運向中國出口1500萬(wan) 噸原油，這個(ge) 價(jia) 格含稅費、保險和運費。”趙友山告訴《財經》記者。

　　這是非常合適的價(jia) 格。趙友山表示，800美元/噸的價(jia) 格是按照長協價(jia) 談的，不會(hui) 因為(wei) 國際原油期貨價(jia) 格的變化出現波動。記者了解到，今年6月份的國內(nei) 原油價(jia) 格約為(wei) 5800元/噸(不含運費，約合920美元)。

　　像趙友山這樣經常在海外考察油源的民營油企人士不在少數，他們(men) 中很多人也都曾在海外找到價(jia) 格合適並能穩定供應的油源，一些民營油企在海外甚至擁有自己的原油區塊。但迄今為(wei) 止，無人能將一滴油運回國內(nei) 。

　　中遊：有產(chan) 能、沒原料

　　產(chan) 能建設和原料供應脫節，導致即便是最好的時候，山東(dong) 地方煉油企業(ye) 的開工率也不過70%

　　原油進口權被卡死，牽累的不僅(jin) 是貿易商，還有煉油廠。對後者而言，這意味著生產(chan) 原料隻能依賴兩(liang) 大集團。相對於(yu) 生產(chan) 能力，民營煉廠能從(cong) 兩(liang) 大集團中得到的原油供應量僅(jin) 是杯水車薪，這些年來，增加原油供應的呼聲不斷高漲。

　　由於(yu) 背靠中原油田和勝利油田，山東(dong) 省的煉油工業(ye) 一直很發達。根據山東(dong) 省煉化行業(ye) 協會(hui) (下稱煉化協會(hui) )提供的數據顯示，截至2011年底，山東(dong) 省21家大型地方煉化企業(ye) 年綜合煉油能力為(wei) 6500萬(wan) 噸，2011年完成產(chan) 量3150萬(wan) 噸，近半產(chan) 能閑置，其中原油加工量僅(jin) 為(wei) 700萬(wan) 噸左右。

　　產(chan) 能閑置原因有二。一是原料供應不足，根據1998年製定的原油分配計劃，山東(dong) 21家大型民營煉化企業(ye) 原油計劃供應量總計179.3萬(wan) 噸，這一數據至今沒有變化；二是在中央政府“上大壓小”政策的倒逼之下，地方煉廠為(wei) 爭(zheng) 取生存權，拚命上馬大型設備，導致產(chan) 能膨脹。

　　這種產(chan) 能建設和原料供應的脫節，直接導致的後果是，即便是最好的時候，山東(dong) 地方煉油企業(ye) 的開工率也不過70%。隨著國內(nei) 經濟發展放緩，多位煉廠的負責人向《財經》記者透露，他們(men) 今年的開工率已不足40%。

　　《財經》記者實地調查發現，目前山東(dong) 地煉主獲取原油的正規途徑主要有以下三種：

　　第一，每年可以從(cong) 中原油田和勝利油田領取上文提及的179.3萬(wan) 噸計劃原油供應量，但這一來源不僅(jin) 十餘(yu) 年未有增長，近年來還一直在縮水，山東(dong) 省煉化協會(hui) 會(hui) 長劉愛英向記者透露，去年地煉企業(ye) 得到的原油隻有160萬(wan) 噸左右。

　　第二，向中石化下屬的燃料油公司購買(mai) 燃料油，中石化規定，每買(mai) 3噸燃料油，可搭配買(mai) 1噸原油。

　　第三，通過與(yu) 中海油及中石油合作參股的方式獲得額外的原油供應。

　　三種途徑加總，山東(dong) 地煉獲得的原油不過700萬(wan) 噸左右，而總產(chan) 能則是7000萬(wan) 噸。這些年來，山東(dong) 省政府、山東(dong) 省煉化協會(hui) 和地煉企業(ye) 的代表多次向國家發改委和中央有關(guan) 領導提意見、打報告，要求增加原油供應，但未獲回應。地煉企業(ye) 隻能各顯神通，夾縫求生。

　　向央企靠攏是求生手段之一。目前，中國化工集團在山東(dong) 省已整體(ti) 收購、重組或控股濟南石化集團、濟南長城煉油廠、正和集團、華星石化、昌邑石化、青島安邦石化等六家地煉企業(ye) 。效益下降的地煉向央企靠攏，除了想借助央企的資金實力盤活企業(ye) ，還希望借助央企的身份爭(zheng) 取更多的原油供應。但至今，第二個(ge) 願望並未實現。

　　2011年下半年，中石油與(yu) 山東(dong) 省政府簽訂了框架協議，在政府的牽頭下，包括金誠石化和東(dong) 明石化在內(nei) 的幾家大型煉廠將與(yu) 中石油開展原油加工方麵的合作。對此，接受《財經》記者采訪的多位地煉企業(ye) 負責人表達了極大的期待。但山東(dong) 省煉化協會(hui) 會(hui) 長劉愛英表示，目前簽署的還是框架協議，如何進一步推進還未有任何具體(ti) 辦法。

　　抱團取暖是另一種求生手段。2009年，山東(dong) 省21家地煉企業(ye) 集體(ti) 出資，組建聯合體(ti) 山東(dong) 省石油化工有限公司。今年4月，該公司增資至1.3億(yi) 元，達到了商務部《原油市場管理辦法》 “申請原油銷售的企業(ye) 注冊(ce) 資本不得低於(yu) 1億(yi) 元”的門檻。但考慮到其它的政策限製，能否爭(zheng) 取到更多的原油供應量，即便是聯合體(ti) 內(nei) 部也普遍持懷疑態度。

　　“兩(liang) 桶油也好，貿易商也好，我們(men) 自己去國際市場買(mai) 油也好。無論哪種辦法，隻要能夠爭(zheng) 取到更多的原油供應，我們(men) 都可以接受。”劉愛英說。

　　下遊：明文壟斷、主客易位

　　兩(liang) 大集團之外，獨立的成品油批發企業(ye) 事實上難以存在

　　下遊的民營加油站形勢同樣不容樂(le) 觀。自1998年兩(liang) 大石油集團公司成立和1999年《關(guan) 於(yu) 清理整頓小煉油廠和規範原油成品油流通秩序的意見》(國辦發[1999]38號，下稱38號文)出台之後，民營加油站步入最壞的年代。

　　“原來蕪湖市有21家民營石油公司，經過清理整頓，目前僅(jin) 剩下二環石油一家。”蕪湖市二環石油有限公司(下稱“二環石油”)董事長劉青山感歎道。#p#分頁標題#e#

　　現年65歲的劉青山經曆過中國民營石油企業(ye) 的輝煌與(yu) 衰落。20世紀90年代初，兩(liang) 大石油集團尚未組建，各地加油站多為(wei) 社會(hui) 資金投入建設。1992年鄧小平南方講話，這一年，時為(wei) 蕪湖市政法係統官員的劉青山四處籌資，“下海”開辦該市第一個(ge) 民營加油站——二環路加油站。用劉青山的話說，自己打破了初級階段的壟斷，過去國有加油站節假日、周末或晚間不加油，民營加油站出現以後他們(men) 才有改觀。

　　現在看來，這應當是民營石油企業(ye) 發展最好的年代。

　　1992年後的六年時間，後來被稱為(wei) “黃金年代”，期間各地民營加油站、批發企業(ye) 如雨後春筍般湧現。到1999年，民營加油站接近8萬(wan) 座，占全國加油站總數的近九成，加油量則占六成。在蕪湖，鼎盛時期，共有21家民營石油企業(ye) 。

　　正是在這黃金六年，劉青山的公司開始有了起色。在1993年收購了一座水上加油站之後，劉青山分別於(yu) 1995年和1998年投資興(xing) 建了另外兩(liang) 個(ge) 加油站，同時購買(mai) 了兩(liang) 艘長江一級油輪。

　　這一切，在1999年戛然而止。

　　1998年之前，中國石油(8.91,-0.04,-0.45%)業(ye) 為(wei) 分業(ye) 經營，中國石油天然氣總公司負責陸地原油的勘探與(yu) 生產(chan) ，中國海洋石油總公司負責海上原油的勘探與(yu) 生產(chan) ，中國石油化工總公司負責原油的煉製與(yu) 化工，中國化工進出口總公司獨家壟斷石油進出口貿易。下遊的批發零售環節，主要由非國有企業(ye) 掌控。

　　1998年3月，國務院宣布重組石油工業(ye) ，變分業(ye) 經營為(wei) 混業(ye) 經營，組建兩(liang) 大全產(chan) 業(ye) 鏈的石油巨頭——中國石油天然氣集團公司和中國石油化工集團公司。重組後，中石油、中石化分別獲得北方12省、南方19省的油氣資源勘探開采業(ye) 務，同時獲得了各自所在省份的煉油、批發、零售等中下遊業(ye) 務和進出口經營權，全產(chan) 業(ye) 鏈壟斷自此形成。

　　1999年5月，38號文下發，成為(wei) 兩(liang) 大集團壟斷下遊的政策依據。該文件規定，國內(nei) 各煉油廠生產(chan) 的成品油要全部交由兩(liang) 大石油集團的批發企業(ye) 經營，其他企業(ye) 、單位不得批發經營，各煉油廠一律不得自銷。文件同時要求清理整頓，取消不具備條件的批發企業(ye) 的經營資格。清理整頓合格的成品油批發企業(ye) ，可由兩(liang) 大石油集團采取劃轉、聯營、參股、收購等方式進行重組。

　　就是說，兩(liang) 大集團之外，獨立的成品油批發企業(ye) 事實上難以真正存在。

　　2001年9月， 《關(guan) 於(yu) 進一步整頓和規範成品油市場秩序的意見》下發(國辦發[2001]72號，下稱72號文)，進一步強化了兩(liang) 大集團的壟斷權。

　　72號文重申了兩(liang) 大石油集團的批發專(zhuan) 營權——成品油由中石油、中石化集中批發，並進一步賦予兩(liang) 大集團以零售專(zhuan) 營權——各地區新建的加油站，統一由中石油、中石化全資或控股建設。

　　為(wei) 何要出台這樣的政策？見諸正式文件的理由是為(wei) 了建立規範的市場流通秩序。38號文說，技術落後、產(chan) 品質量差、資源浪費嚴(yan) 重的小煉油廠過多過濫，與(yu) 國有大中型企業(ye) 爭(zheng) 原油、爭(zheng) 市場，幹擾和破壞了正常的原油成品油生產(chan) 流通秩序。與(yu) 此同時，成品油批發零售企業(ye) 數量過多、加油站重複建設嚴(yan) 重，管理混亂(luan) ，導致成品油流通渠道和市場秩序失控的問題十分突出。72號文則重申了上述理由。

　　文件沒有明說的理由則是，由於(yu) 中國加入WTO已成定局，石油市場幾年後就要對外開放，而長期處於(yu) 國家政策保護下的國內(nei) 成品油生產(chan) 銷售企業(ye) 在質量、價(jia) 格及服務各環節都難以和跨國公司競爭(zheng) 。因此，有關(guan) 人士認為(wei) ，在開放之前賦予兩(liang) 大集團壟斷經營權，可以迅速壯大它們(men) 的實力，同時豎起一道抵禦外資的屏障。

　　這兩(liang) 份文件，加上原國家經貿委的兩(liang) 份配套實施文件，徹底改變了中國石油成品油批發零售市場的生態。一個(ge) 原本由民企唱主角的市場，迅速變成了一個(ge) 由兩(liang) 大國有集團主控的市場。民營批發企業(ye) 可謂九死一生，零售企業(ye) 也主客易位。到2003年中，兩(liang) 大集團之外的加油站占全社會(hui) 加油站的數量降至50%，市場份額則降至40%。

　　2006年12月6日，商務部發布《成品油市場管理辦法》，民營企業(ye) 不得從(cong) 事批發業(ye) 務的禁令解除，但準入門檻卻高得出人意料——注冊(ce) 資本不低於(yu) 3000萬(wan) 元，油庫容量不低於(yu) 1萬(wan) 立方米，同時擁有接卸成品油的輸送管道或鐵路專(zhuan) 用線或公路運輸車輛或1萬(wan) 噸以上的成品油水運碼頭等設施。

　　“連中石油的一些批發企業(ye) 都達不到要求，你讓民營企業(ye) 怎麽(me) 達到？”一位安徽省的民營石油企業(ye) 總經理向《財經》記者回憶說，安徽省曾有60多家民營成品油批發企業(ye) ，如今僅(jin) 剩三家。

　　而那些取得了成品油批發資質的民企，也因為(wei) 油源被兩(liang) 大集團壟斷而無利可圖，公司運轉大多依靠倉(cang) 儲(chu) (油庫租賃)和零售業(ye) 務。

　　在加油站環節，民企同樣要仰人鼻息。因為(wei) 《成品油市場管理辦法》規定，取得經營資質的前提條件是“與(yu) 具有長期、穩定的成品油供應渠道的批發企業(ye) 簽訂三年以上的供油協議”，而這樣的批發企業(ye) ，幾乎都在兩(liang) 大國有集團旗下。

　　外貿：看得見、摸不著

　　“不光我們(men) ，基本上所有的民營油貿商在這十年都沒有進口到原油，原油非國營貿易進口配額形同虛設。”

　　在石油行業(ye) ，由於(yu) 上遊門檻太高，民資多集中在中遊的煉油領域和下遊的流通領域，如果上遊的油氣資源能夠在市場上自由交易，這本是個(ge) 合理的布局。

　　可惜，實際情況恰恰相反。中下遊的民企們(men) 就像拎著桶打水去賣的孩子，水龍頭卻掌握在同樣也要賣水的大人手中。視野所及，並不是沒有別的水龍頭，但貿易環節的玻璃門，卻讓這些水龍頭可望而不可即。

　　外貿方麵，我國原油成品油進口分為(wei) 國營貿易和非國營貿易。

　　國營貿易進口權集中在中石化、中石油、中海油、中化集團、珠海振戎五家央企手中。從(cong) 2003年開始，國營貿易原油進口取消了配額限製，可根據市場需求組織進口，沒有數量限製。

　　按照中國的入世承諾，2002年將有400萬(wan) 噸成品油、720萬(wan) 噸原油的非國營貿易進口配額，並且這兩(liang) 個(ge) 數字必須每年遞增15%，持續十年。也就是說，到2012年，原油和成品油的非國營貿易配額應達到2916萬(wan) 噸和1620萬(wan) 噸。

　　但是，原國家經貿委在2002年4月規定：原油非國營貿易配額隻能用於(yu) 中石油和中石化的煉廠加工。這意味著，如果不能被列入兩(liang) 大集團的生產(chan) 計劃(排產(chan) )，即使拿到了配額，油也進不來。可兩(liang) 大集團擁有充足的原油來源，並無動力接受民營油貿商進口的原油。

　　“不光我們(men) ，基本上所有的民營油貿商在這十年都沒有進口到原油，原油非國營貿易進口配額形同虛設。”湖北天發股份有限公司(下稱天發)一位人士向《財經》記者介紹說。該公司曾經擁有原油非國營貿易進口資質，但過去十年連1噸原油都沒運進來過。據介紹，由於(yu) 無法列入兩(liang) 大集團的排產(chan) 計劃，部分拿到非國營貿易進口配額的油貿商不得不選擇將配額以低價(jia) (5元-6元/噸)賣給兩(liang) 大集團，或者幹脆放棄申請非國營貿易進口配額。

　　目前，具有非國營貿易原油進口的企業(ye) 共23家，但其中大部分以非國營貿易的名義(yi) 進口石油的是國有企業(ye) ，其中包括中石油、中石化的一些子公司。#p#分頁標題#e#

　　成品油的進口限製同樣嚴(yan) 格。考慮到國內(nei) 煉油產(chan) 能過剩，中國政府規定成品油非國營貿易進口隻限於(yu) 燃料油，汽油、柴油、煤油等不在此列。但這仍然給了無米下鍋的地方煉油企業(ye) 一線生機，因為(wei) 它們(men) 可以用燃料油來煉汽柴油。

　　《財經》記者從(cong) 全國工商聯石油業(ye) 商會(hui) 獲悉，截至2011年，119家企業(ye) 獲得非國營貿易成品油進口資質，民營企業(ye) 占比達70%，其中有18家民營地方煉廠。

　　與(yu) 原油相比，燃料油油品質量差，加工難度大，對設備有高強度腐蝕性，作為(wei) 生產(chan) 原料實屬不得已而為(wei) 之。更讓地煉難受的是，近些年國際燃料油價(jia) 格也在不斷地上漲，加上各項稅費的不斷增加，到廠價(jia) 格已與(yu) 原油相差無幾。

　　一位山東(dong) 地煉企業(ye) 的總會(hui) 計師給《財經》記者算了一筆賬，因為(wei) 燃料油在進口時是作為(wei) 成品油的一種在海關(guan) 報關(guan) ，從(cong) 2009年1月份起，燃料油的消費稅從(cong) 101.5元/噸猛漲至812元/噸，大大加重了以燃料油為(wei) 主要原料的地煉企業(ye) 的成本。

　　加上關(guan) 稅、增值稅以及一些物流費用，品質較高的燃料油到岸價(jia) 格約為(wei) 6000元/噸，6月份輕質原油的價(jia) 格約為(wei) 5800元/噸。

　　由於(yu) 品質差異，原油與(yu) 燃料油的經濟效益，每噸相差約為(wei) 800元。以輕質原油和新加坡高硫380CST(燃料油的一種)為(wei) 例，前者的加工成本約為(wei) 200元/噸，後者則為(wei) 280元/噸。1噸380燃料油可以生產(chan) 出約43%的汽柴油，1噸輕質原油則能生產(chan) 出65%的汽柴油。

　　壟斷聯盟

　　如果說油源壟斷是那扇阻擋民企進入的玻璃門，定價(jia) 機製就是那扇“彈簧門”，讓部分已經進入石油領域的企業(ye) 又被彈了出來

　　石油壟斷的堅冰難破，責任不僅(jin) 在國有石油公司，事實上，壟斷巨網的編織，離不開價(jia) 格主管部門、貿易主管部門和部分地方政府的協助。

　　“現在省內(nei) 的三家民營批發企業(ye) 隻能批發柴油，(乙醇)汽油中石化獨家供應。”安徽省工商聯石油化工商會(hui) 一位負責人告訴《財經》記者。

　　2005年3月17日，安徽省出台《安徽省推廣使用車用乙醇汽油管理暫行辦法》，這份“省政府令”規定：安徽全境全部銷售乙醇汽油，並由中石化安徽分公司獨家調配、供應。

　　乙醇汽油是按照90%無鉛汽油和10%乙醇調配而成，美國、巴西等國最早廣泛應用。原本是建議性的推廣使用，最後變成了強製使用，地方政府的行政命令讓這個(ge) 本已高度壟斷的市場收緊到無以複加的地步。即使是另一個(ge) 壟斷巨頭中石油，也直到2010年才被允許調配乙醇汽油自用，但不可以銷售給其他企業(ye) 或加油站。

　　民營加油站對此強烈反對。一位不願具名的加油站負責人介紹說，乙醇汽油價(jia) 高、油品差、易分層，對汽車配件具有腐蝕性且增加油耗，招致司機抵製。由於(yu) 進貨渠道被獨家壟斷，緊張時會(hui) 無油可供，正常時因為(wei) 進貨價(jia) 比普通無鉛汽油每噸高出500元至600元，導致銷售利潤微薄。為(wei) 維持生存，部分民營加油站選擇了違規私售普通無鉛汽油。

　　這將遭到行政處罰，甚至會(hui) 被追究刑事責任。上述加油站負責人透露，中石化會(hui) 定期查看各加油站乙醇汽油銷售情況，如銷售量太低，便會(hui) 向乙醇辦(省推廣使用車用乙醇汽油工作領導小組辦公室)舉(ju) 報，工商、質檢部門就會(hui) 去查處。

　　地方政府投桃、石油巨頭報李。通常，地方政府會(hui) 與(yu) 石油巨頭簽訂戰略合作協議，後者承諾投資項目和規模，前者會(hui) 給出一係列政策支持。

　　安徽一位業(ye) 內(nei) 資深人士透露，現在所有的民營加油站都是以前的，新建加油站幾乎沒有民營的份。“由於(yu) 中石化和省政府有戰略協議，市區那些加油站必須給中石化，中石油都拿不到，民營企業(ye) 就更不用想了。”

　　情況還不止於(yu) 此。如果說油源壟斷是那扇阻擋民企進入的玻璃門，那麽(me) 定價(jia) 機製就是那扇“彈簧門”，讓部分已經進入石油領域的企業(ye) 又被彈了出來。

　　每當國際油價(jia) 上漲猛烈之時，兩(liang) 大國有公司下遊批零環節的利潤就會(hui) 隨之收窄。因此，在國內(nei) 成品油調價(jia) 預期出現時，兩(liang) 大公司也往往會(hui) 抓住時機上調批發價(jia) 格並開始惜售、限供。這樣一來，兩(liang) 大公司旗下加油站售油量減少，而依靠它們(men) 進油的民營加油站也因批發價(jia) 格高企而進不起油，甚至進不到油。

　　長沙市某民營加油站的負責人告訴《財經》記者，一旦油荒來臨(lin) ，兩(liang) 大公司往往會(hui) 減少甚至停止對民營加油站的供應。“我們(men) 隻能從(cong) ‘油販子’手裏拿高價(jia) 油來供應市場。”

　　2008年以來，國內(nei) 汽油與(yu) 柴油的價(jia) 差逐步拉開，柴油的批零倒掛更加嚴(yan) 重，人為(wei) 因素導致的油荒也近乎一年一度，迫使發改委提高成品油的終端價(jia) 格。

　　自1998年6月原國家計委發布《原油、成品油價(jia) 格改革方案》後，中國的原油和成品油價(jia) 格開始由政府隨新加坡交易所汽、柴油價(jia) 格波動而調整。

　　2001年10月，原國家計委再次調整成品油定價(jia) 機製，從(cong) 緊盯新加坡一地成品油改為(wei) 緊盯新加坡、鹿特丹和紐約三地成品油價(jia) 格。

　　2009年5月，原國家發改委一改之前緊盯國際成品油價(jia) 格變動的模式，規定實行盯住北海布倫(lun) 特、中東(dong) 迪拜、印尼辛塔三地原油的政府指導價(jia) 格，並以22個(ge) 工作日移動平均價(jia) 格變化幅度作為(wei) 調整參照指標。

　　但無論成品油定價(jia) 機製如何調整，政府定價(jia) 的模式始終未變，民營油企始終處於(yu) 兩(liang) 大集團的價(jia) 格揉搓之下。

　　對此，全國工商聯石油業(ye) 商會(hui) 人士指出，唯有打破現行石油壟斷體(ti) 製，放寬成品油進口，才可能真正建立自由流轉的成品油市場，市場化的定價(jia) 機製才有可能形成。

　　中石油資源局原局長查全衡持同樣觀點：“如果成品油可以自由進口與(yu) 流轉，民營油企就可徹底擺脫兩(liang) 大公司在油源與(yu) 批發價(jia) 格上的鉗製、擺脫批零倒掛，獲得真正的獨立。”

　　一位相關(guan) 部委的官員更是認為(wei) ，政府定價(jia) 與(yu) 行業(ye) 壟斷互為(wei) 因果、互相強化。“為(wei) 何要政府定價(jia) ，因為(wei) 石油行業(ye) 是壟斷的，為(wei) 何打破壟斷難，因為(wei) 政府把價(jia) 格管死了，新的市場主體(ti) 就培育不出來，沒有多元化的市場主體(ti) ，市場就無法形成。這是一個(ge) 死結。實際上政府定價(jia) 強化了壟斷，壟斷企業(ye) 歡迎政府定價(jia) 權。”

　　希望猶存

　　一旦原油進口權環節被打通，之後的煉油、批發零售、運輸環節將全盤皆活

　　持續30年的高速發展之後，2010年，中國成為(wei) 世界第二大經濟體(ti) ，人均GDP也首次突破4000美元，步入中等收入國家行列。與(yu) 此同時，曾經困擾拉美諸國的“中等收入陷阱”是否會(hui) 再陷中國，也越來越令人擔憂。

　　“中等收入陷阱”的一個(ge) 明顯特征，就是居民收入差距大。許多分析人士指出，中國的收入差距已屬世界最高水平之列，造成收入差距日益擴大的重要原因之一，正是壟斷。在中國，首當其衝(chong) 的壟斷就是政府授予國企的行政壟斷。

　　正因為(wei) 如此，打破壟斷，擴大民間資本的市場準入，被本屆中國政府視為(wei) 任期內(nei) 的一項重要任務。國務院2005年發布了鼓勵非公經濟的36條意見，2010年5月又下發了同主題的“新36條”。今年2月，溫家寶總理公開要求，各部門的“新36條”實施細則必須在6月底前製定出來。#p#分頁標題#e#

　　但體(ti) 製慣性是巨大的。從(cong) 6月18日國家能源局發布的《關(guan) 於(yu) 鼓勵和引導民間資本進一步擴大能源領域投資的實施意見》(下簡稱《意見》)來看，“實施細則”基本上仍停留在“原則性規定”層麵。

　　一位接近決(jue) 策層的人士表示，《意見》並無政策增量，民企最關(guan) 心的進口權放開和定價(jia) 機製放開均未提及。“既寫(xie) 清楚準入條件，也寫(xie) 清楚監管要求，這才是真正的開放。眼前這份《意見》更像是原則宣示，而非實施細則。”

　　但他也肯定了《意見》的進步之處。“這個(ge) 文比原先更明確了。原先是不禁止，現在明確說可以做。因此，這個(ge) 文就是一麵大旗，提供了對抗壟斷勢力的依據，所有想推動市場化進程的人都可以援引這個(ge) 文來說事。”

　　相較於(yu) “新36條”實施細則，實踐層麵倒已經出現了一些鬆動。

　　5月底，西氣東(dong) 輸三線一改此前項目投資全部由中石油自有資金出資的模式，引入全國社保基金、城市基礎設施產(chan) 業(ye) 投資基金(下稱產(chan) 業(ye) 基金)和寶鋼集團有限公司等股東(dong) 。此次合作使西三線成為(wei) 向社會(hui) 資本開放的最大項目，也是中國首次將全民資本和民間資本按照同等條件、同等待遇、同時引入國家重點工程項目。此外，還吸引了中國工商銀行(3.79,0.03,0.80%)募集的私人理財資金進入。

　　其中產(chan) 業(ye) 基金是國內(nei) 比較重要的產(chan) 融平台，出資人中有中石油等大型國有資本，但主體(ti) 部分是城市基礎設施商會(hui) 成員和全國工商聯係統的企業(ye) 。

　　產(chan) 業(ye) 基金西三線項目的一位負責人向《財經》記者透露，民間資本非常踴躍，“主要是項目不錯，中石油把有長期穩定現金流回報的管道建設項目分了一部分給民資。連社保基金這樣謹慎型基金都加入了，這個(ge) 項目民資更沒有不進入的理由。”

　　頁岩氣勘探開發的投資主體(ti) 多元化也是近年來的一個(ge) 亮點。

　　2011年6月27日，國土資源部拿出六個(ge) 頁岩氣區塊舉(ju) 辦了中國首輪油氣探礦權公開招標。但其時準入條件尚未放開，“參賽選手”僅(jin) 限國企，隻有中石油、中石化、延長石油、中聯煤層氣以及河南煤層氣公司受邀投標。

　　接近決(jue) 策層的人士透露，由於(yu) 中央高層對第一輪招標不滿意，因此第二輪招標得以更大範圍地放開。

　　2012年5月25日，國土資源部完成了麵向全國的頁岩氣探礦權投標意向調查。填寫(xie) 意向書(shu) 的企業(ye) 涵蓋了國企、外企以及民企。

　　國土資源部油氣資源戰略研究中心主任張大偉(wei) 告訴《財經》記者，頁岩氣探礦權的第二輪招標將在不久後舉(ju) 行，此輪招標市場將完全放開，凡符合條件的企業(ye) 都有進入這一領域的可能。此外，招標區塊將增至20個(ge) 左右，參與(yu) 企業(ye) 數量大約為(wei) 數十家。據了解，第二輪招標要求競標的企業(ye) 注冊(ce) 資金不少於(yu) 3億(yi) 元人民幣，具有石油天然氣或氣體(ti) 礦產(chan) 勘查資質，或已與(yu) 具有勘查資質的企事業(ye) 單位建立合作關(guan) 係。

　　由此，有意向開采頁岩氣的民企或外企，至少可通過與(yu) 具備開采資質的國企合作的方式進入該領域。

　　凡此種種，均可看出高層有意向推動民資進入油氣行業(ye) ，並在一定程度上下決(jue) 心落實既有政策。業(ye) 內(nei) 人士普遍認為(wei) ，改革輕重緩急仍需明確，推動市場主體(ti) 多元化、價(jia) 格形成機製市場化和建立有效監管體(ti) 係，是最重要的三項任務。

　　形成市場供方主體(ti) 多元化是首要步驟，放開原油進口權則是其中核心環節，一旦此環節被打通，之後的煉油、批發零售、運輸環節將全盤皆活。

　　中國國際經濟交流中心副秘書(shu) 長陳永傑表示，最可行的路徑是允許民營油企直接進口石油，取消不合理的“排產(chan) ”規定。行動次序是：第一，落實入世協議中已經承諾的石油進口權；第二，逐步放開一般民營石油企業(ye) 的石油進口權；第三，允許民營石油企業(ye) 采取組建聯合體(ti) 的形式到國際市場上采購原油和成品油，擴大中國在國際市場上的找油渠道。

　　由此，兩(liang) 大集團壟斷市場供給的局麵才能打破，才可以談論改革的第二個(ge) 步驟：價(jia) 格形成機製。

　　零售環節的價(jia) 格放開可以通過建立石油期貨市場來代替政府定價(jia) 。建立期貨市場的目的是使市場參與(yu) 主體(ti) 多元化，境外擁有油源的國際石油公司和石油貿易商也可參與(yu) ，這樣就形成供需雙方多對多的局麵，最終由期貨市場來發現成品油的價(jia) 格。

　　由於(yu) 石油是環境影響較強的行業(ye) ，加強監管更是政府的題中之義(yi) 。中國以強政府著稱於(yu) 世，但強在參與(yu) 經濟發展，真正需要強的地方——市場監管，中國政府的能力卻很弱。未來，中國政府必須弱化運動員能力，強化裁判員能力，否則，規範有序的市場經濟就永遠不可能建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