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小、散”一直以來是外界賦予溫州民營經濟的代名詞。溫州人也不避諱，自嘲娘胎裏出來便是小個(ge) 子。然而，我們(men) 在企業(ye) 走訪、調查中驚喜地發現，近年來飽受風雨侵蝕的溫州，一批擁有高新技術和新產(chan) 品的新興(xing) 產(chan) 業(ye) ，竟如雨後春筍般破土而出，為(wei) 正處於(yu) 過冬期的溫州經濟帶來了春的氣息。據溫州市經信委提供的經濟形勢分析報表顯示，今年上半年，溫州實現高新技術產(chan) 業(ye) 產(chan) 值709.72億(yi) 元，同比增長6.2%，高新技術產(chan) 業(ye) 產(chan) 值占規上工業(ye) 總產(chan) 值的比重為(wei) 33.89%，同比提升0.46個(ge) 百分點，企業(ye) 盈利水平提升較快。 

       溫州人生活、消費比較高調，但是做生意、辦企業(ye) 向來有低調的傳(chuan) 統，按照一位接受我們(men) 采訪的溫州老板的說法，要麽(me) 悄悄發財，要麽(me) 悄悄關(guan) 門。一切都在悄無聲息中進行，以致很少有人知道，溫州也有高、精、尖的企業(ye) 和產(chan) 品，十天的調查讓我們(men) 大開眼界。 

        沿著機場大道一路前行，我們(men) 來到溫州首個(ge) 物聯網產(chan) 業(ye) 園——天地人科技園。主角浙江天地人科技有限公司正在將物聯網技術嵌入溫州各個(ge) 行業(ye) 的應用。董事長徐承柬在向我們(men) 介紹公司新產(chan) 品的時候講了一個(ge) 故事，永嘉一家泵閥企業(ye) 曾攬到勝利油田的一個(ge) 大單子，但客戶要求能實現遠程控製管理，變成“智慧泵閥”。這家企業(ye) 並不具備數字化能力，訂單差點“逃走”，幸好“天地人”為(wei) 其增加一個(ge) 基於(yu) 物聯網技術的裝置，一旦泵閥某個(ge) 部位出現問題，公共服務平台上會(hui) 自動報警，跟蹤識別問題所在，立刻通知客戶。以這類方式改進泵閥、鎖業(ye) 等傳(chuan) 統產(chan) 業(ye) ，使天地人迅速進軍(jun) 物聯網這一新興(xing) 產(chan) 業(ye) 。如今，天地人的智慧停車引導、智能家居控製等應用產(chan) 品已層出不窮。安保、地質、漁業(ye) 、農(nong) 業(ye) 等多個(ge) 領域的監控，都在依托著天地人的物聯網平台。 

       與(yu) “天地人”相距不到千米的溫州國技互聯信息技術有限公司，則是一家以技術創新推動工業(ye) 和服務業(ye) 發展的互聯網企業(ye) ，是我省電子商務龍頭示範企業(ye) 。9年時間，從(cong) 最初的10人創業(ye) 團隊發展成為(wei) 旗下擁有7家公司、員工總數700多人的知識密集型企業(ye) ，為(wei) 40000多家企業(ye) 提供網絡信息化服務。 

       作為(wei) “網絡營銷全案提供商”，國技互聯提出了“滿足中小企業(ye) 不同的網絡營銷需求，讓企業(ye) 贏得客戶快速成長”的企業(ye) 服務戰略。該公司2013年銷售額3.7億(yi) 元（為(wei) 客戶服務銷售額高達167億(yi) ），2014年預計銷售額超5億(yi) 元，同比增長40%左右。“國技互聯”目前在同類公司中排名全省前三，全國前二十，儼(yan) 然成為(wei) 溫州網絡經濟中不可或缺的有生力量。 

      來到甌海區婁橋工業(ye) 園，年輕的維日康董事長王賢俊顯得頗為(wei) 輕鬆，與(yu) 當地眾(zhong) 多傳(chuan) 統企業(ye) 擔心的成本壓力大、增速放緩不同的是，這家企業(ye) 生產(chan) 成本僅(jin) 占收入一成，近年來保持著30%的增速。因為(wei) 這是一家從(cong) 事生化檢測試劑、免疫血清學檢測試劑和基因診斷試劑研發、生產(chan) 、銷售及技術谘詢服務的現代化新興(xing) 生物科技企業(ye) 。在一堆專(zhuan) 業(ye) 名詞中，記者大致明白其生產(chan) 的試劑用於(yu) 多種疾病的早期診斷。所以，50多名員工可創造約2億(yi) 元年銷售規模。“以前辦個(ge) 鞋廠服裝廠很快就能賺錢，現在哪怕是有點技術的藥廠，也要擔心被國外大企業(ye) 兼並收購”，創業(ye) 11年後的王賢俊總結，現在的創業(ye) 難度與(yu) 短缺經濟時代已不可同日而語，必須在競爭(zheng) 力上下功夫。王賢俊把功夫下在引進人才上。去年已引進兩(liang) 位海歸，頂尖的生物領域博士加盟還將為(wei) 維日康的未來開拓出更廣的天地。 

      溫州市經信委主任梁超說，戰略性新興(xing) 產(chan) 業(ye) 和高新技術產(chan) 業(ye) 正在成為(wei) 新的亮點。那些轉型快的，有技術創新和自主知識產(chan) 權的，又能專(zhuan) 心做主業(ye) 的中小企業(ye) 活得比較滋潤，已經和正在成為(wei) 溫州經濟的增量。今年上半年，戰略性新興(xing) 產(chan) 業(ye) 、裝備製造業(ye) 和高新技術產(chan) 業(ye) 增加值增幅均高出規上工業(ye) 增加值2個(ge) 百分點左右。 

     如果說一些企業(ye) 生來就進入新興(xing) 產(chan) 業(ye) ，那麽(me) 另一些傳(chuan) 統企業(ye) 則在鑄造競爭(zheng) 力的同時，進入了門檻較高、競爭(zheng) 度較小的新興(xing) 產(chan) 業(ye) 。我們(men) 在調查中發現，作為(wei) 溫州經濟的存量和草根經濟的“傳(chuan) 家寶”，傳(chuan) 統產(chan) 業(ye) 正經曆著脫胎換骨般的裂變，兩(liang) 極分化的趨勢越來越明顯。那些仍按老套路出牌，缺乏科技支撐的企業(ye) 正在弱化甚至消亡，重視科技和創新的企業(ye) 則浴火重生，越走越好。 

      做低壓電器起家的正泰，已是溫州電氣行業(ye) 的龍頭老大。30年來，從(cong) 做低壓元件到高壓開關(guan) ，再到成套智能電氣設備和重大裝備製造，董事長南存輝向我們(men) 描述了正泰一波三折的轉型升級之路。他們(men) 用6年時間投資8億(yi) 元，研製成功國家首台套LED外延片核心設備，填補了國內(nei) 空白。首台“中國造”太陽能高端薄膜設備下線，使正泰實現了由低壓元件到高壓開關(guan) 生產(chan) 向高端重大裝備製造業(ye) 轉型。太陽能領域鑽研多年後，如今的正泰已成為(wei) 全球首家太陽能係統產(chan) 業(ye) 鏈提供商。正是多年來在太陽能領域逾百億(yi) 的投入，使正泰成為(wei) 清潔能源領域的引領者而不是跟隨者，使其能甩開過去的同行快步前行。 

     南存輝認為(wei) ，每一次經濟危機都是一次洗牌的過程，企業(ye) 將會(hui) 麵臨(lin) 一次重組的機會(hui) ，迎接一次新技術的革命，互聯網技術的普及和可再生能源的出現正是人類第三次產(chan) 業(ye) 革命的強大基礎。有200多位海歸博士和眾(zhong) 多科研院所的頂級專(zhuan) 家做技術支撐，南存輝底氣十足，他說，正泰的好戲還在後頭。 

    如正泰般實力雄厚的企業(ye) 以資本和技術殺入新興(xing) 產(chan) 業(ye) 時，一些企業(ye) 抓住傳(chuan) 統產(chan) 業(ye) 正在經曆的轉型，為(wei) 自己的新產(chan) 業(ye) 描繪了新前景。走進鹿城雙嶼中國鞋城的巨一集團，生產(chan) 車間裏，人工密集製鞋的場景已經不再。巨一已投入重金更新設備，實現機器換人，提高智能化生產(chan) 水平。像這種傳(chuan) 統企業(ye) 正進行的機器換人，眼下就成了另一些有技術實力的溫州企業(ye) 的香饃饃。環球濾清器，是國內(nei) 濾清器行業(ye) 最具競爭(zheng) 力的民企，外行想不到的是，其秘密武器是設備。因為(wei) 環球的設備不是外購而是自己開發的。憑借不斷技改，成為(wei) 同行中裝備水平最高的企業(ye) 。如今這家企業(ye) 還悄悄攻關(guan) 了工業(ye) 機器人[-0.89% 資金 研報]應用集成係統。接下來，環球就不止是濾清器製造商，而且可能會(hui) 以設備供應商的名義(yi) 為(wei) 更多同行解決(jue) 難題。回想起來，當初為(wei) 了提高產(chan) 品的清潔度指標、改進效率，設備部門總在機器上動腦筋。如今這個(ge) 部門已培育出了高端裝備[0.80%]製造產(chan) 業(ye) 的新芽。據稱，該公司不久前召開的機器人應用工程會(hui) 議上，100多家與(yu) 會(hui) 企業(ye) 都頗有興(xing) 致，躍躍欲試，更有不少企業(ye) 已先行參加了環球組織的機器人培訓課程。破土的新芽，正進入迅速生長期。

       走進同樣位於(yu) 機場大道的浙江康爾達新材料股份有限公司，我們(men) 認識了美籍華人陶烴博士，這位曾擔任美國柯達公司研發科學家的國家千人計劃專(zhuan) 家，擁有40多項發明專(zhuan) 利。正是他的到來，使得做PS板起家的“康爾達”一躍成為(wei) 擁有核心技術的國家級高新技術企業(ye) ，公司的高科技產(chan) 品新型板材CTP填補了國內(nei) 空白，成為(wei) 中國印刷板材的領軍(jun) 品牌，可以在市場上跟德國愛克發、美國柯達和日本富士等國際巨頭叫板。當溫州鞋服等產(chan) 業(ye) 向時尚產(chan) 業(ye) 進軍(jun) 時，激光光電產(chan) 業(ye) 在這裏找到了新生命。據稱2年前，科技部決(jue) 定將激光光電產(chan) 業(ye) 集群建在溫州，目的就是讓溫州傳(chuan) 統的服裝、皮鞋等產(chan) 業(ye) 通過嫁接激光光電技術，借梯登高，提升產(chan) 品附加值和市場競爭(zheng) 力。溫州市經信委經濟運行綜合處處長楊雄文向我們(men) 提供了這樣一份統計材料，今年1至5月，溫州規上企業(ye) 技改投資同比增長28.2%，表明溫州一批有一定實力的鞋業(ye) 、服裝等企業(ye) 已經聞風而動，雖然步履有些艱難，但是已經邁出了實質性的一步。 

         樂(le) 清在做大做強工業(ye) 電氣產(chan) 業(ye) 和電子信息兩(liang) 大支柱產(chan) 業(ye) 同時，做新做強高端裝備製造、新材料和物聯網三大戰略新興(xing) 產(chan) 業(ye) ，據稱，千億(yi) 級電氣產(chan) 業(ye) 集群打造、擴大有效投資、選商引資和二個(ge) “百億(yi) 項目”開工竣工正是樂(le) 清當前的突破口。在政府的鼓勵政策之下，新興(xing) 產(chan) 業(ye) 發展已成為(wei) 一部分溫州企業(ye) 的新戰場。數據顯示，今年上半年，溫州實現高新技術產(chan) 業(ye) 產(chan) 值709.72億(yi) 元，同比增長6.2%，增幅同比提升1.2個(ge) 百分點，比全部規上工業(ye) 總產(chan) 值高出1.5個(ge) 百分點；高新技術產(chan) 業(ye) 產(chan) 值占規上工業(ye) 總產(chan) 值的比重為(wei) 33.89%，同比提升0.46個(ge) 百分點。

         在采訪中我們(men) 了解到，無論是高新企業(ye) 還是新產(chan) 品，其數量和質量，溫州仍遠遠落後於(yu) 杭州、寧波。我們(men) 所看到的一些成長性較好的企業(ye) ，也隻是局部優(you) 勢甚至是個(ge) 體(ti) 優(you) 勢，尚未形成區域性的規模優(you) 勢，猶如星星之火，未成燎原之勢。製約溫州高新企業(ye) 成長的瓶頸在哪裏？我們(men) 將這個(ge) 問題拋給了溫州市發改委主任方勇軍(jun) 。他認為(wei) ，不能離開曆史發展背景來看問題。溫州經濟先天不足，當年浙南是前線，重大項目的工業(ye) 布局都在浙北、浙東(dong) ，溫州為(wei) 數不多的一些國有企業(ye) 也是以做生活資料為(wei) 主，而不是生產(chan) 資料。溫州的手工藝產(chan) 品因為(wei) 沒有產(chan) 業(ye) 基礎，缺少技術優(you) 勢和設備支撐，接近於(yu) 農(nong) 耕生產(chan) 。因為(wei) 家底薄，造成溫州沒有一家產(chan) 值超千億(yi) 的企業(ye) ，溫州最大的企業(ye) 正泰集團，去年的營業(ye) 額也隻有300個(ge) 億(yi) 。缺少行業(ye) 領軍(jun) 企業(ye) ，猶如打仗缺少了指揮官，難以形成集群優(you) 勢。我們(men) 繼續提問，除了曆史原因，眼下阻礙溫州新興(xing) 產(chan) 業(ye) 發展的主要因素是什麽(me) ？他認為(wei) 是有的幹部擔當不夠，工作速度和效率不夠，不敢撲進去玩命幹，不敢突破現有的政策，不敢放手去做很多協調工作。他說有的事情杭州行、紹興(xing) 行，到了溫州就不行。他的這個(ge) 觀點在我們(men) 去龍灣一家激光企業(ye) 采訪時得到了印證。這家名為(wei) 溫州泛波激光有限公司的企業(ye) ，總工程師是國家千人計劃專(zhuan) 家，總經理是省千人計劃專(zhuan) 家、溫州市特聘專(zhuan) 家，他們(men) 研發的激光產(chan) 品已進入應用階段，中試期缺200萬(wan) 元資金，因為(wei) 沒有抵押物，龍灣的銀行不肯貸，因為(wei) 政策上的限製，有關(guan) 部門不敢提供扶持資金，問題一直得不到解決(jue) 。區區200萬(wan) 元難倒了一家本可以快速成長的高新企業(ye) 。 

       在企業(ye) 采訪中，好幾位企業(ye) 家提到產(chan) 品仿冒問題。由於(yu) 溫州人模仿能力特強，一個(ge) 新產(chan) 品剛剛研製出來，剛剛投放市場甚至還沒出廠，就已經被人仿冒了。按照南存輝的說法是前麵創新，後麵收割。這極大地挫傷(shang) 了企業(ye) 家創新的積極性。 

      在土地、資金、人才等要素支撐上也遠遠不能滿足企業(ye) 的需求。國家級高新技術企業(ye) 瑞安華威機械有限公司在上海鬆江以每畝(mu) 50萬(wan) 元征了50畝(mu) 地，建了新廠。董事長解釋說，想擴大再生產(chan) ，當時瑞安拿不到地，即便能拿到也得七八百萬(wan) ，於(yu) 是跑到鬆江投資辦廠，除了地價(jia) 便宜，還有大上海的人才優(you) 勢和品牌效應。前麵提到的巨一集團因為(wei) 找不到技工，自己出錢與(yu) 當地教育部門合辦技工培訓學校。此外，企業(ye) 家們(men) 反映比較多的是政府在公共產(chan) 品的供給上，包括硬環境的打造和軟環境的建設不夠給力。

      作為(wei) 市場的主角，企業(ye) 主的思維也決(jue) 定了企業(ye) 的發展。我們(men) 在與(yu) 數十名企業(ye) 董事長或總經理麵對麵的交談中，發現急功近利的心態依然存在，今天投資，恨不得明天就有回報。企業(ye) 主在對人才的激勵上顯然也不夠大氣，我們(men) 走訪的幾十家企業(ye) 的技術人才幾乎都沒有股權激勵，即便有也是很小的數目。 

      今年3月17日，溫州市以兩(liang) 辦的名義(yi) 下發了《關(guan) 於(yu) 實施“五一O產(chan) 業(ye) 培育提升工程”的指導意見》，要求加快電氣、鞋業(ye) 、服裝、汽摩配、泵閥五大支柱產(chan) 業(ye) 和網絡經濟、旅遊休閑、現代物流、激光與(yu) 光電、臨(lin) 港石化、軌道交通、通用航空、新材料、文化創意、生命健康十大新興(xing) 產(chan) 業(ye) 的發展步伐。溫州市委黨(dang) 校一位經濟專(zhuan) 家在解讀這一文件時說，溫州經濟走出困境的唯一出路一是大力發展新興(xing) 產(chan) 業(ye) ，提升高新技術產(chan) 業(ye) 的比重，二是充分利用新技術幫助傳(chuan) 統產(chan) 業(ye) 、產(chan) 品轉型升級為(wei) 時尚產(chan) 業(ye) 和產(chan) 品。

      “千門萬(wan) 戶瞳瞳日，總把新桃換舊符”。相信隻要多方給力，形成合力，溫州經濟無論是增量的開拓還是存量的提升，都會(hui) 有突破性的進展。雖然道路依然泥濘，但是前景值得期待。